千雪让陈书远在宫里住下了,李嬷嬷吩咐几个宫女去给陈书远收拾了个宫殿出来,离镜心宫不远,就是小了些,但是陈书远并不在意这些。
他不在意,却有人满面阴霾,所以千雪一觉睡醒时,谢殊站在床边,黑眸注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千雪揉了揉眼睛,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于是转了个身,不看他了,谁料这人脱了衣服上床,从后面搂住了她,声音有些疲惫:“千雪,你想怎幺样?”
原以为两人有一辈子的时间磨下去,可是没想到千雪根本就是把他从自己的人生里割除了,她从醒来到现在,不仅没有给过谢殊好脸色,还跟面首不清不楚起来,甚至让那书生住到了宫里。
他堂堂一个皇帝,自己的皇后光明正大在宫里养着面首,并且所有人都不以为然,他心里如何好受?可是他更恨的是自己不能杀了那陈书远,若他下了手,便是和江山祖制过去,便是和龙裔过不去,这是对公主的大不敬。
谢殊之所以能顺理成章的登位,还是利用了驸马的身份,他很清楚自己不可张扬行事。
除非他真的狠下心来,动用兵马血洗皇城,那才是真正的改朝换代——谢殊原本就是如此计划的,但他后悔了,他不介意当一个谋朝篡位的暴君,却在最后时刻拉住了缰绳,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如果真的做了,他会彻底失去千雪。
没想到千雪会这样让他难受,他宁可千雪继续恨自己,像之前在公主府的日子里那样,每天瞪着他,或是哭,或者吵架,也都比当他不存在要强的多。
千雪懒得搭理他,她在思考两个问题:为什幺谢殊急着逼死父王登基?她要如何才能拿回这位置?
当时父王病重,每日都在静养,谢殊却假装不经意,透露出西北胡人冲破边关防线,砍杀城内十万臣民的消息,父王急火攻心,竟就这般去了,母后以泪洗面,再过几天,已经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就算谢殊不这样,父王的身子其实也……他为什幺要急?为什幺要推这一手?
千雪一个公主,是女儿身,她也知道自己也没那个胆识当好一个女帝,若她有皇叔皇帝皇兄,倒方便些,可偏偏她没有。
现下这个情况,谢殊表面处处受制,暗地里不知多少大臣已经在他门下,千雪能够信任的人,实在不多。
两人各怀心事等到了晚膳时间,谢殊亲力亲为将她抱到了桌前,千雪的嗓子坏了,宫里准备的也都是米粥这类的流食。谢殊铁了心要自己喂她吃饭,千雪也不做无畏的挣扎,张口便吃了。她从前容貌艳丽,经历这一场大劫后似乎起气色寡淡了些,身子也消瘦不少,谢殊搂在怀里,都觉得有些硌手。
“多吃些吧。”他又喂了一口到千雪的嘴边,千雪不是跟他闹脾气,而是吃饱了,所以摇了摇头。
正僵持间,衡一突然从外面进来:“皇上,边关战事不妙,何将军有事相奏。”
千雪比谢殊更紧张,她终于主动推了推谢殊,让他赶紧去,谢殊意外的受用,替千雪擦了擦嘴,就把她交给宫女了。
他一走,千雪便轻松了多,但她同时又为战事挂心,所以也没继续吃东西,让宫女们服侍她洗了澡,躺到床上睡觉了。
她虚弱得很,躺下去没多久便睡熟了,也没感觉到谢殊什幺时候回来的,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午时,谢殊上朝之后又被何将军拉了过去,李嬷嬷跪在一边,告知千雪今日要去神官府。
千雪的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精神也比昨日好,她试了试不用人搀扶,自己走了两步,起初两腿酸软,渐渐便习惯了,只是不能走的太快,也不能走太久,洗澡时,仍然是让宫女伺候的。
不论她是皇后还是公主,出宫都是要好好装点的,她的气色太难看,宫女给她擦了粉,涂了红唇,还上了些胭脂,果真好看不少。
一行人的车马往神官府去,神官府在皇城边上,高墙直立,没人知道里头是什幺样的,千雪在马车上又小憩片刻,李嬷嬷将她唤醒,扶着她下了车。
神官府的门口早早有一个小童站着,千雪敲了敲,正是神官的徒弟阿竹,他虽然生的可爱,小脸却冷冰冰的:“师父说了,只能让公主进去。”
李嬷嬷和崔公公互看一眼,崔公公提着嗓子笑道:“小公子,咱们公主大病初愈,没有宫中人服侍的话,咱家实在放心不下呀。”
阿竹抿着唇,又重复了一遍师父的意思:“只有公主能进去。”
崔公公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这小屁孩冷热不吃,倔强的看着一行人,千雪哭笑不得,自己上前一步,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下人们没法,只得看着千雪自己缓缓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