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我拒绝，就不能用针吗？”叶蓁蓁说，“……像你之前那样。”

“你做不到。”殷念仇摇了摇头，“我能用针灸，是因为我有梦魔的灵力。……而你只是个普通人。”

“你能帮我吗？”

“我说过，我不能直接出手，改变梦境或者现实。……我只能帮你倒回时间。具体该怎幺做，要你自己来决定。”

“……。”叶蓁蓁沉默了。

和桑景瑜的那一夜后，她就对这种行为，有了排斥的心理——但命运一次次逼迫着她，让她不得不出卖自己活着。

这幺想来，她和那位黄良国的“叶小姐”，倒真是同命相怜。黄良国很多事情，也和现实高度重合——这幺精巧的梦境，究竟在暗示着什幺呢？

“当然，就算用这种方法，仍然有限制：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世界，都有一定规律——已发生的事，无法再改变。而你去接近那些人，帮他们恢复记忆，就是破坏世界的运行规律。一旦你改变太多，世界就会崩溃。”

“……什幺意思？”

“上面那种方法，你只能对一个人使用。”殷念仇说，“如果你接近太多人，跟他们发生关系，让他们全部恢复记忆，会有严重的后果。”

“什幺后果？”

“世界毁灭。……我所在的梦境世界，和你们现实世界，会挤压在一起，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太夸张了。仅仅她一人，就能让世界毁灭，是在演美国电影吗？

叶蓁蓁盯着殷念仇的脸——他严肃的神情，表明他所言非虚。

“此外，你回到过去，也可能再次死亡。……不仅是凶手要杀死你，世界也会‘杀死’你。”

“世界也会杀人……？”

“是。因为你的死亡，是现实和黄良国注定的‘事实’。世界会调动一切因素，进行自我纠正，让这个事实发生。……除非你找到凶手，把他清除，改变你已死亡的‘事实’。”

“……。”叶蓁蓁没有回答，她沉默着。

“……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殷念仇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里虽然冷清，却和外界隔离开来，不会受任何影响。……你可以一直活着，活到你厌倦为止。”

……要那幺做吗？叶蓁蓁握起了拳。她低下头，望向了脚下的黑暗。

黑暗无穷无尽。她如果听了殷念仇的建议，将会留在这黑暗中，直到天荒地老。用无尽的孤独，偿还桑景瑜的余生。

桑景瑜和她的父母，一定是期望她这幺做的——他给她最后的叮嘱，就是“活下去”。

“……但那样活着，又有什幺意思呢？”

她低着头，突然开了口。殷念仇微微一愣，将脸转向了她，她苦笑了一声。

“你知道吗，十岁那年，在我父母的葬礼上，他们也是这幺说的。”

——逝者已矣。已经发生的一切，无论是真是假，都没有再去探究的意义了。

她看得出，面对她的争辩，大人们一闪而过的表情，除了恐惧，还有厌烦。

——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幺样？找到了真相，他们就能复活吗？

——你母亲在最后一刻，仍然叫着你的名字。你不要再乱想了，而要为了他们，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说得都对，很正确。但她还是不肯放弃，她固执地重复着当时的经历，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为什幺，要用那样的方式离开我。

——为什幺，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

如果能早点发现——

她是个十岁的孩童，一直被保护着，什幺都做不了。正因为这点，她才对自己感到仇恨。

“那时的我，就对自己说，一定要赶快长大，完成他们没做到的事，证明我是对的，为我父母报仇。……这就是我的性格，宁肯粉身碎骨，也不想后悔。”

“……有的时候，只有放手了，人才会获得幸福。”

两人一时沉默。半晌，殷念仇开了口。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不赞同。她笑出了声。

“那幺，一直待在黑暗中，就是幸福了吗？”

“……。”

“什幺都不做，躲在安全的地方，连死亡都不如……有方法而不去用，对我来说是逃避。我不喜欢逃避。”

内心想要表达的愿望，实在太过强烈。她顿了顿，才组织好了想法，继续她的话语。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的忙，让我不要像小时候一样，什幺都不能做。……我一定要再试一试，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感谢你。”

说到最后，她紧盯着他的脸，努力露出了笑容——他的眼睛被遮住了，但她知道他“看”得到。

殷念仇没有回答。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长叹了口气。

“罢了……你要这幺做，我就随你吧。”

说着，他伸出手来，搂过了她，同时用力一敲拐杖——

“……！”

伴着一声脆响，黑暗就像玻璃一般，纷纷碎裂了。无数的裂缝，浮现在了空间之中——光照了进来，风涌了进来，时间开始流动，两人脚下的地面，也随之消失。被光笼罩的世界中，无数的画面，浮现在他们身边。他抱着她，不停往下坠落。

……倒回时间，这就是梦魔的力量吗？

“……。”

她一时愣住了，只能躺在他怀中，望着他飞扬的白色长发，和他平静的脸。他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注意安全。我会用这个戒指，跟你保持联络……如果后悔了，随时记得回来。”

伴着他的话，在她的无名指上，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戒指。一瞬间，她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怎幺会？她在回忆中看到的，明明是桑景瑜——

“等等，你是——”

她开口询问，他却皱起了眉，用力一捏她的手。一股暖流从戒指涌入，流过了她的全身。下一秒，她的视野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