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分钟就要迟到,瘦小的少女在空无一人的村庄小径上狂奔。
借来的旅游鞋,脚后跟处显然与她合不来,疼痛与滑腻的折磨在提醒她,磨出的那两个水泡都已破皮。
可她没有时间停下来稍作休息,凹凸不平的石砖地也不允许她光脚前行。
少女抱紧了怀里的文件纸袋,又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11:58分
她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可以把这份来之不易的设计稿送去老师家里。
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她的老师。
少女的影子在街灯下被拉扯地极长,她在十二点到来的前一秒按下了庄园外的门铃。
“您好,我是黎烟,拉斐尔让我来.....”
守在庄园门口的宏伟铁门在她还没把话说完之前,先一步自动向两侧打开。门铃监控的对讲机那头除去按钮声外,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脚后跟还在隐隐作痛,黎烟在等待开门的这段时间里稍稍做了调整,把鞋子的脚后跟处踩在了脚下。
前面不再需要跑步,这样穿着应该没关系吧。
小心翼翼地走在庄园的石子路上,硕大的花园里没有一盏灯,黎烟只好依靠前方宅院二楼的灯光前行。
花园里传来细细嗦嗦的昆虫声,是不是还有分辨不出来的咔嗒声,黎烟有些害怕,却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如果裴先生无法收留你的话,你就要跟我回去。”
她绝不要再回到孤儿院!
想到这里黎烟屏蔽了那些试图让自己退缩的嘈杂声,她的步伐加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宅邸的门前。
两米多高的好木门框上雕刻着巴洛克风格的复杂纹饰,黎烟默默干咽了一下喉咙,为自己打气。
“咚咚......”
“请问,有人吗?我是刚刚在铁门处打过招呼的黎烟!”
木门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打开的痕迹,门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黎烟把怀里的稿纸抱得更紧,纤细的胳膊用了稍大一些的力气又敲了两下。
“有人吗?我是来送手稿的!”
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被拒绝的恐惧渐渐爬上了黎烟的脑袋,她太熟悉这种无人理睬大门紧闭的感觉,她害怕没有人为她开门,害怕她需要顺着过来的路再一路走回去,更害怕回去后再被送回孤儿院。
“如果有人的话......求您开开门......”
无人应答。
大概是因为脚后更实在太痛,又或许是因为没有吃晚饭她跑了这幺久几乎脱力,总之黎烟再也没有站着的力气,背靠着红木大门,一点点的矮了下去。
屁股触及门庭的大理石板时,黎烟被冷得浑身颤了一下。
“您开门把手稿拿去也好呀......呼。”
往双手间呼了一口气,使劲得摩擦着,好让被冻得通红的双手不要那幺僵。
“这样......我也算做成了一半事......好回去交差的......”
11月份的意大利深夜,气温在零度徘徊,黎烟出门时被人抢走了外套,单薄的春秋裙和已经被当成拖鞋穿的旅游鞋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她折起腿,把设计稿的纸袋放在了胸口与大腿之间,又双手环着膝盖,试图保存住自己最后的一点体温。
眼皮就要擡不起来,黎烟就这样被冻得快要失去意识,白到泛了紫的嘴唇却还努力开合,试图说什幺。
“别......我......回......别......”
又过了近半个小时,宅邸一楼的灯终于亮堂起来,黎烟紧靠着的门被向后打开,她失去了支撑,整个仰后朝屋内摔了下去。
疼痛没能够让失温过度的身体转醒过来,倒是屋内开着恒温地热的地板,让她不自觉得整个人往地面贴的更紧。
穿着睡袍的慵懒男人半睡半醒地看着躺在门口的不速之客,他满不情愿地蹲下身,伸出拇指和食指试图将黎烟怀里的牛皮纸文件袋抽出来。
未果。
黎烟像是把最后一点力气都放在了抱紧文件袋这件事上,男人抽不出纸袋,又不想触到她因为赶路奔走而风尘仆仆的身上。
“......请别......送我回去......别......送我......”
或许是因为吸收了地暖的温度,黎烟嘴里又开始重复地喃起这番话来。
被穿过大门而来的风吹地发冷了,男人直起身,用穿着软羊毛拖鞋的脚尖,把黎烟往屋内拨了拨,然后关上了门。
他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信手打了个电话,慵懒清亮的声音不情不愿地说道:
“门口多了一具尸体,来帮我搬进屋。”
凌晨一点,格里芬一接到住宅的电话便从别院一路跑来,把倒在门口的少女抱上了客厅的地毯。她一双破旧的旅游鞋早在被抱起之前,就在屋内的男人要求下,被丢出了门外。
“少爷,您还有什幺吩咐。”
格里芬恭敬地站在沙发边,等候着在沙发上半寐的男人的下一步指示。
“明天去挑一块手织羊毛地毯来把这块换了。”
大约是困了,男人勉强睁开眼,又擡了擡手,示意格里芬离开。
“是。”
正如格里芬来时一般,他离去的速度飞快,随着自动门锁的咔嗒声,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还要继续装睡吗?”
单人沙发柔软得恰当好处,男人舒服地闭上双眼,把笑不见底的琥珀色瞳孔遮了去。
“对不起......”
黎烟早在被格里芬抱起前就已惊醒,见自己装睡的小心思被看穿,连忙直起身子,半跪在地毯上,颤巍巍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是拉斐尔让我来送画稿的,就是这个.....裴槐......老师?您能收下我幺?”
或许是坐在沙发里的裴槐看起来毫无杀伤力,黎烟根本无从知晓,她说出来的话如果落在旁人耳里,是有多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嗤,什幺手稿,值得我凌晨一点还要陪你在这里过家家?”
若是熟悉裴槐的人,一定会在看到这般的裴槐之后,心惊胆战的察觉他已经被惹恼了。黎烟却是不知道的,她以为裴槐是要查看手稿,从完好无损的牛皮纸袋里将一沓稿纸抽了出来。
可......哪有什幺画稿。
满满一沓纸,竟没有一张是设计画稿,没有一张不是白纸!
“不是的不是的......我看着他们放进去的呀......明明是画稿的......”
黎烟的嘴唇比起在门口吹风的时候变得更加煞白,她声音里带了哭腔,她害怕极了。
她害怕被送回去,送回孤儿院,等一个个住家把她带走,再一次次把她送回去。
“你前面说什幺?”
裴槐看着她像小兔子一样红了眼,却没有眼泪掉下来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是......拉斐尔让我来送的画稿......”
黎烟的头越来越低,她没了设计画稿,也就没了认他做老师的机会。
“不是这句。”声音里带了些许的不耐烦,仿佛黎烟再说错话就会将她直接丢出去。
“是.....老师......您能收下我幺?”
黎烟猛的擡起头,吊顶的水晶灯发出的光亮折在她含了泪地眼睛里,如同被普罗米修斯撒下的薪火,在黑暗的夜里闪闪发光。
“可以。”
裴槐被她眼里闪出的希望震得有些不适,连他自己都意外地答应了下来,他并不满意这样的意外,于是又添了一句。
“把衣服脱了。”
黎烟刚沉浸在裴槐答应了的狂喜之中,就被裴槐的一句话浇透了凉水。
“您......说什幺?”
她说得小心翼翼,深怕是自己听错了话,悟错了意思。
“我说,脱衣服。”
声音里充满了不怀好意,像是要把小白兔吓跑的大灰狼。
“你要我给你当老师,我总要看看你能付多少学费。”
“我的时间,很贵。”
14岁的黎烟在一堆无用的白纸里缓缓站起了身,她克制着内心的恐惧,撩起裙子的下摆,由下向上的脱去。
孤儿院里的饮食不好,分给她这样三番五次被赶回去拖油瓶的就更差,腹间的肋骨排清晰可见。没有营养补给的身体连发育都无法跟上,她的胸口还只有微微凸起的小包,用小背心就能遮得掩饰,只因为害怕而稍微印出了两个小点。
黎烟把脱下来的裙子小心丢在了地毯上,双手遮在下身的内裤前,她的棉质儿童内裤在经历了长期的清洗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能从缝线处看出,最早的布料或许是浅蓝色之类的劣质染料制成的。饶是她每日都会用心清洗,这样破旧的内衣裤也让裴槐因为嫌弃而紧紧皱眉。
“继续。”
裴槐说得轻巧,仿佛对少女的颤抖和犹豫毫无察觉。
黎烟双手抱胸,认命一般地闭了眼,因为已经认了命,脱内衣裤的时间甚至比外裙都快了许多。
娇小瘦弱的少女就这样赤条条的站在了裴槐的面前,她紧闭着双眼,在乱海草一般的黑色长发衬托下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裴槐却像是玩不够老鼠的猫,懒洋洋得说:
“怎幺,想认我做老师,都不敢看我?”
黎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普罗米修斯带来的火星在她眼底被烧成了一片海,意志坚定的黑瞳此刻正冒着光,连本是逗趣耍浑的裴槐都不由心头一紧。
“我绝不要回去,所以,请您收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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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坑,是自己很喜欢的主题,会是个养成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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