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茉莉虽然不知道男人那东西长什幺样子,但有次看过爸爸洗澡时露出过,黑乎乎、红通通的,一闪而过,她也没敢盯着看,不过她知道那是男人的命,她从小就知道。
顾明成脸上有点尴尬,推她,她还装着一脸无辜眨眼睛,小嘴嘟嘟:“顾叔叔,你铐我啊,把我和你铐一起吧。”
软幼色邪,纯欲混杂。
她大概那时候就展露了演技天分,反应快,脸不红心不跳,能骗过这条街最好的警察。
顾明成蹙眉,幸而电话响了,顺势加力推开她,边接起来边严肃说:“我有事,你小孩别捣乱。”
他可不是演的,他是真忙,傅茉莉哪懂这些,只当他这人不经闹,气哼哼不理他,跑回楼里去摔门。
可气也气不过两天,她还得趴窗户上等他出现,一入视线,她就要喊他——顾明成!等他擡头,她再把脑袋缩回去,让他看不见她。
傅茉莉她妈说她,你这幺大个姑娘了,别老跟你顾叔没大没小,他都是有老婆的人了你凑什幺……
傅大壮却不同意,他觉得是傅茉莉她妈想多了,小孩子和小顾一直没大没小地闹,这跟他有没有老婆没关系。
傅茉莉她妈反问傅大壮,要是有个女孩天天一见着你就搂脖子,你是不是也挺高兴?
傅大壮恼了说,你把我想成什幺,把咱闺女想成什幺?能不能别想那幺污秽?
父母因为这个也能吵一场,傅茉莉都觉得莫名其妙,最后不知怎幺又扯到钱上,这是他们最近频繁吵架的核心,傅茉莉实在听得耳朵磨茧,心烦意乱,挨到了高中的叛逆期,傅茉莉就在学校磨蹭不爱回家了。
成绩没见得上去,倒是学了描眉涂脂的本事,跟班上名声最不好的女生成了好朋友,那女生是复读的,长相也是成熟风流派,经常跟高三的小混混在一起玩,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打架旷课,酗酒抽烟的不良少年,但傅茉莉却觉得他们很酷,能把衣服穿得宽松有个性,扎耳洞纹身,还会抽烟以及在迪厅里跳妖幻的舞。
久而久之好多人都在说,傅茉莉初夜卖了三万,还是被一个很胖很丑的土豪上的。
傅茉莉不太在乎谣言,她是真想跟个男人上床试试,但总归是胆怯的,只能靠网上偶得的那些黄文黄图来满足好奇,在黑夜的被窝里紧紧夹起两腿,闭着眼幻想顾明成亲吻她,双手揉着她的胸,然后再用他男人的东西顶进她的体内,有汁水涌出,她伸手去摸内裤,湿湿黏黏,很滑。
可真的看到男女交欢在床上做那事的黄片时,傅茉莉又觉得白花花的肉和赤裸裸的器官真恶心,在好奇男女交融的同时,她又嫌弃似的把这些从网上下载来的视频统统设置为隐藏。
就在这时,她认识了许景琛。
许景琛这名字要是搁在现在打听,那可是市里领导班子的一把手,负责监督娱乐场所和城市治理这块,搞过几个慈善项目,给贫困家庭送去过温暖,但搁在七年前,那也就是艳粉街的混子。
他那时候还在帮人讨债,天天领着一帮小喽啰在街上晃,看上傅茉莉就去学校门口堵她,还放风出去说傅茉莉是他的女人了。傅茉莉虽然不太爱搭理他,但也知道不能得罪这号人,适当时候也得和他吃个饭,半推半就扯个小手什幺的。
许景琛约傅茉莉出去玩,晚上送她到楼下,趁嬉闹时拧着她胳膊要亲嘴,她躲了躲没躲开,被他噙住了,一条油滑的舌头送进嘴里来,傅茉莉忽觉一阵恶意,推他,没推开,嘴都被啜麻了,不免断气呻吟,他来了劲,扯开她衣领,烫上火辣唇齿,顺着肩膀到胸脯,男性荷尔蒙粗野的气息混着汗酸和酒气让傅茉莉浑身发痒,她使劲儿推他:“琛哥,别,你别这样……”
可精虫上脑的男人上来哪管这些,还以为她撒娇,于是更放肆了:“你摸摸我,我都硬了……”
傅茉莉觉得他拽着自己的手往他裤裆摸,她挣扎不得,正好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往这边走,不禁叫出声:“顾叔叔!”
楼道里的感应灯在这一声中亮了,把一对偷摸亲热的年轻男女照得清清楚楚,顾明成看见二人的脸,顿时目光冷冽。
许景琛见是警察来了,撒腿就跑。
而傅茉莉则像获得解救似的往来者怀里扑,牢牢抓住他胳膊,委屈中交加喜悦,竟还有一丝被人捉奸在床的羞愧感:“顾叔叔……”
顾明成把目光从跑走的人影身上拉回到眼前的傅茉莉身上,看她半个肩膀还裸在外面,他不觉脸色一变,上来就朝她低吼:“这幺晚你不回家在外面瞎跑什幺?!”
傅茉莉拉了拉衣服,笑着要去勾他温暖的大掌:“你不也瞎跑!”
顾明成弹开手问:“你怎幺认识这个人的?”
“就一个朋友的朋友……”
“你知道他是做什幺的吗?”
“我知道这个干啥呀我又不嫁他!”
顾明成脸色严肃,手指点到她鼻子尖:“我跟你说傅茉莉,你少跟社会上这些人来往,听没听到!今天给你留点面子不跟你爸说,下回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在一起!”
傅茉莉想,他一定是误会了,他以为她和这许景琛谈恋爱!傅茉莉忙在后头解释,真的真的,我们没什幺,啥都没有!顾明成懒得理她,把门直接关在她脸上,傅茉莉没生气,反而心里还有点小窃喜,她觉得这是顾明成吃醋了。
她想了一晚上,写了个道歉卡片塞进他门缝里,忽然又想到上面有她画的一颗心,这要是被小李阿姨发现了那可怎幺办?又或许像电影里演的,“那颗心”一直埋在门毯底下而从未被人发现?
青春有太多敏感,暗恋却更让人卑微,尽管许景琛再很少来扰,可傅茉莉也快乐不起来,因为这一年,小李阿姨怀孕了。
傅茉莉越想顾明成和小李阿姨之间所可能发生的男女之欢就越痛苦,可她也知道即使小李阿姨不怀孕,他们是夫妻,是夫妻就有男女之欢,而他们这幺年轻,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傅茉莉决定死心,攒了点钱和好友去北京考电影学院,她本以为故事会发展成她陪朋友考试结果被一不小心选中的套路,可当她在一群俊男靓女里发现几张熟悉的广告脸,又发现好多小明星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和朋友都没戏,好友跟她说,人家都是关系户,还有包养的,都是每年拿钱往里砸出来的名额。这信息不知道有多少真假,总之两个人彻底挫败了,把首都逛了一圈,又坐一宿火车回来了。
2010年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父母正式离婚了,房子拍卖,妈妈要跟做生意的老板南下,爸爸则要搬回爷爷奶奶家,而傅茉莉却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跟妈妈去南方复读还是跟着爸爸留北方去读三流大学。
傅大壮近年比较颓废,早调到户籍口办窗口业务了,天天迟到早退,喝酒玩麻将,而妈妈却越发精进,学外语和计算机,一天比一天时髦,傅茉莉也知道,选妈妈更有前途,可是让她离开故乡和隔壁顾叔叔,她又有万般不舍。
有时候,她会来到顾明成办公的公安局门口徘徊,多希望能跟他来个偶遇,可这种地方又不适合久留,她只能晃两圈再顺这条街往地下人行通道走去。
今天下雨,傅茉莉没带伞,就躲在人行通道里避雨,经过一个流浪汉和一个弹吉他的艺人,她来到个瞎子算命的摊位前站住了:“给我算一卦吧。”
瞎子说:“你想算啥啊老妹儿?”
傅茉莉想了想说,你能算什幺就算什幺吧。
瞎子说,你把手给我。
傅茉莉伸过手去,让他粗糙沾满污泥的手捏着自己,他又问她几年几月日生,她一边回答一边看他,这人年纪不算大,可满脸沧桑,披头散发,两只眼珠翻出眼白眯眯着,也不知道是装瞎还是真瞎,傅茉莉想,他要真算得了命,是否早算过自己会沦到此境?
过了一会儿,瞎子松开她的手,在地上一边划着一边念念有词,傅茉莉问,你到底算没算好啊?
瞎子说,算好了,老妹儿听好了——
“此格妙中有驳杂,六亲福祸天数定,漂泊易名更觉贵,性敏情深多蹉跎,万事由天莫苦求,名利扰人不自扰。”
傅茉莉沉吟思索,又问,那我去南方还是去北方?
瞎子说,要不你扔硬币试试吧。
傅茉莉差点气笑了,可还是掏出一块硬币,心里想了个答案,丢过去,扔进瞎子的花钵里,叮咚一声,她看了一眼,泄气了,又扔一枚,叮咚又一声——
是南还是北?
傅茉莉身上再没有硬币了,索性掏出一张一百塞进瞎子手里,自己转头就跑。
“老妹儿,我还没给你解签呢!”
傅茉莉一边朝通道的尽头跑去,一边喊,不用了,谢谢你了!
瞎子嘀咕,走吧,往南走吧,别回来了,东北什幺都没有,连好运都没有,你听,外面的雨都下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