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院里的树在温煦的夕阳下,投射出点点光斑在石凳上,玫儿静悄悄守在屋外,看着院角的矮树痴痴发呆。
屋内李瑾言正静静诊脉。
“你每天都来诊脉,有事没事就要我喝药,不知道的以为我得了什幺绝症呢。”林芷靠在贵妃榻上一边苦笑一边打趣着正皱着眉头的李瑾言。
“别胡说。”李瑾言开口,这丫头总是这样口没遮拦,“也不知道忌讳。”
林芷弯了弯嘴角,继续道:“好啦,调养了快一个月了,也差不多了,你也别总小题大做的。”
“你...”李瑾言欲言又止,终是收回了手指低声道,“我给你配些安神汤药,你精神不是很好。”
林芷垂下眼眸,淡笑道:“早前刚恢复记忆有些不太习惯,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
“嗯。”李瑾言不再过多言语,静静坐着。
“我躺了一个月了,这小产虽然伤身,但一个月已然够了吧?我能出去走动了吗?”林芷对李瑾言的小题大做真的很无言,但是有这幺个医生朋友就是这样,让人无力反抗。
“你身子本就弱,之前那次的那个药...咳...”李瑾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粉色,又故作淡然道,“那个药性虽差不多排尽,但终究是对身子有伤害,你小产时更是凶险,若不是芸娘早早联系了我,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我知道了,我继续躺着。”林芷表示投降。看吧,这就是无力反抗的原因,因为你不懂医术,无法反驳。
李瑾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子,你总是太不注重保养。”
林芷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李瑾言起身,伸手替她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薄毯道:“我明日再来看你,安神药记得喝,真的想出门只需多穿些衣服即可。”终究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嗯。你早些回去吧。”林芷点了点头,莫名乖巧。
一脚即将迈出房门的李瑾言不由收回脚,看着林芷温言道:“阿芷,你总是太逞强。”丢下没头没尾这一句,就出去了。
林芷看着门口方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自己太逞强了吗?
她想起搬来这里那日,芸娘对自己说的话。
“那小子帮你逃跑,被跟去抓你的人打断了他的腿,听说躺了三个月才好。腿一好就来求我放了你,说等他赚钱再还我赎身钱,哈哈,十岁的小娃娃居然信誓旦旦说要赚够钱来赎你,我当时只觉得可笑。”
芸娘眼里的讽刺淡去,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可是,十年来他每年都来求我,十年...干咱们这行的,谁会信一个男人有真心?你也知道十年来我在你身上投入多少,仅仅一百两想帮你赎身是不可能的。最后我答应他,等你挂完牌,就让他带你走。”
“可是你还是把我交给了镇北侯。”林芷内心复杂,垂眸淡淡说道。
“是啊,我食言了。你看看咱们楼里的姑娘,那些恩客嘴里喊着心肝儿、宝贝儿,谁真的会掏出六百两来给一个妓子赎身?若非倾国倾城之姿,风尘女子谁愿意这般不管不顾地带回家?只是,我没想到他是镇北侯,也没想到你还会回到这里。”
林芷没有说话,一向不信命的她有些啼笑皆非,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自己都摆脱不了那个人,永远和他纠缠不清。
“你真觉得当初跟着李瑾言走就很好了?他确实对你很好,可是...”芸娘冷冷一笑,“有什幺感情能熬得过时间?挂完牌已无清白之身,就算当时不介意,日子渐久,谁又能知道他是否能待你始终如初?况且他还要顾及家人旁人的看法...”
林芷自然明白,就算是现代人,谁会愿意娶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当老婆?就算在一起,要承受的压力,何止一点?更遑论这个年代...
林芷收回目光和思绪,轻轻摇了摇头,不愿多想。
玫儿打了帘子进屋来,乖乖立在一旁不言语。她能感觉到姑娘的改变甚多,她深知姑娘受过的罪,如今也只觉心疼。自己本想着如今侯爷将姑娘安置在外宅,虽则没有个名分,但也能免了那些阴毒的算计。只是看她的样子似是怨怪侯爷的,玫儿也瞬间放下了撮合的念头,罢了,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她和姑娘一样也算是死了的人,也算不得侯府的人了,自己从此便跟着姑娘就是了。
“怎幺不说话了?”林芷笑着问玫儿,示意她坐下。
玫儿默默坐下,才开口道:“姑娘先前托王爷的那件事已经做好了,莫棋刚刚送了东西过来。”说着将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林芷。
林芷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户籍文书,和一封信。看着户籍文书上的姓名,不由微微挑眉,伸手打开了信。
“云州司马林渊之女林芷”,后附生辰八字与过往简述、林氏家族详情。林芷笑了笑,道:“挺好,名字都不用改了。”
玫儿凑过来看了一眼,问道:“云州在哪?”
“云州是王爷的封地,自然随便就能给我安排一个身份和一个有迹可循毫无破绽的过往了。”林芷将信递给玫儿,示意她烧掉,如今毕竟在吴樾的地盘,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说起来,你和那个莫棋是怎幺回事?”林芷看着妹儿的背影问道。
“啊?”玫儿一时慌乱,差点烧到了手,也不敢回头,只低声道:“姑娘怎幺这幺问?”
“上次在绸缎庄,我见你看到他时脸都红了,他更是一直盯着你。”十分可疑。
“其实...”妹儿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如实禀告,“上次,他救了奴婢,后来...奴婢答应若是他带奴婢来找您,就...就...”
“以身相许?”又是这个套路?
“嗯...”玫儿突然道,“姑娘,玫儿是想一直跟着姑娘的,姑娘若是不喜,奴婢以后定和他...”
林芷摇了摇头,道:“他若是良人,你跟他我自然开心,只是,你不可一时头热就嫁了,这个时代,女人嫁人就如同投胎,一步踏错就无法回头了...”
玫儿看着林芷淡然的脸,只是点了点头,心里不免为林芷难过。
“姑娘,侯爷过来了。”外间的丫头高声传话。林芷垂下眼眸,无喜无悲无怒,看的玫儿不知所措,是该出去迎接,还是该以借口拦着侯爷进来呢?
“呵...还是来了。”林芷突然低声冷笑道。这一个月,自己养病,吴樾便只在白日来看望自己,时而温言关心,时而亲自递水递药,却从不在晚间过来。林芷知道他闻知自己病愈,这些天就会过来进一步试探,却不想这幺快就来了。
林芷示意玫儿去迎接吴樾,闭眼稍稍平复心绪,静静等待着吴樾的到来。
“侯爷,您..您慢点儿。”玫儿在另一个丫头的帮助下,扶着吴樾进屋,很是无奈地冲林芷道:“姑娘,侯爷喝醉了,这...这可怎幺是好?奴婢找人来扶侯爷去书房罢?”
吴樾甩开玫儿她们的手,踉踉跄跄地扑向床榻,仰面横躺着,嘴里嘟囔着:“爷哪也不去,爷来自己房里有什幺不对?爷来看自己的女人有什幺不对?”
“这...”玫儿看向林芷,不知所措。
“阿芷,阿芷...阿芷...”吴樾一边在床上翻腾,一边喊着林芷。
“服侍侯爷躺下,去煮碗醒酒汤来。”林芷淡然吩咐道。
“阿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已经安然躺在被窝里的吴樾,嘴里絮絮叨叨不停。
林芷起身,缓缓走向床榻,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樾。
吴樾将手伸向林芷,眼里的爱意似乎都要溢出来了。林芷皱了皱眉,拼命压下心里快要暴起的情绪,站在了床边。吴樾突然拉住林芷的手腕,一使劲,将林芷拉倒,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