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场判决。
充斥着虚假与冷漠,展现着两个人的过错,两代人的悲哀。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父亲揉进骨血里的自私和恶性。
那个少年对她说:“倪樱,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可怜人。就算呈柏是罪恶的结晶,他也同样无辜。”
这话是为了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亦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在为他求情,为一个罪恶的结晶。
“是因为他,你爸爸才会死。”
倪樱一遍一遍地重复,非要把他的伤口反复鞭挞。
“那是我妈的错,跟他没有关系。”
少年依旧冷静,也在说服她冷静。
可倪樱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没法冷静。
她红着眼睛,白着脸,眼里是深深的憎恶。
对父亲的憎恶,对小三的憎恶,对那个私生子的憎恶……
于是那个少年为了不看到她的憎恶,吻上了她的眼。
肩膀被用力按住,她无法挣开,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她那天穿了一身黑衣,带着白色的绢花,脸上也有死气沉沉的妆容。
好像她参加的不是一场庭审,而是一场葬礼。
少年片刻便放开她,擡手擦了擦唇,笑道:“你眼影的味道真奇怪。”
倪樱不懂他怎幺还笑得出来。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们在此之前只见过一面。倪樱跟着妈妈上门捉奸,开门的便是这个少年。
他是那个小三的儿子,于是倪夫人理所当然的迁怒了他。
但是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是护着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平静地接受倪夫人的捶打谩骂。
那时候他父亲已经死了,被他妈妈气死的。心脏病人就是这幺的脆弱。
所以这场本该四个人打的官司,只剩下三个人。
要说倪先生很爱那个小三,那也不见得,因为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只为了不失去他的财富。
事情的真相如何大家心里清楚便好,这场官司不过是因为倪夫人誓要从倪先生身上刮点血——她不要钱,她要倪先生往后再无幸福。
小三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她面上笑的云清风淡,但是倪夫人还是从她眼里看到恨。
倪樱的爸妈是商业联姻,就算倪夫人的娘家近年式微,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辱。
一场官司落了幕,少年再次拦住倪樱,对她强调:“呈柏是无辜的。”
倪樱冷冷地看着他。
她被判给了爸爸,妈妈没有争取过,她想让倪樱留在倪家恶心那对母子。
少年靠近她,近乎请求:“别迁怒他,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倪樱嗤笑,一把将少年推开,“我不会弄死他的,我犯不着为了他去坐牢。”
少年没再说话,目送着她上了倪家的车,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吐出灰白的尾气,离开了这个令它主人家丢脸的地方。
而如今,倪呈柏已经五岁,她终于成年,可以永久地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恶心的地方。
妈妈想让她留下恶心别人,可最终被恶心到的人是她。
倪樱觉得这真讽刺,就像她去找少年兑现她的承诺,却被笑着拒绝。
她想自己终于了解了他,他和他妈妈一样,笑的纯良,骨子里却全是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