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训练基地落于市西南一角,距离市中心约一个小时的车程。足球场后门,立着一幢六层的宿舍楼,许清如住在六楼,她挂了电话,照了照镜子,踏着轻盈的步伐下楼。
在球场后门的草丛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许清如走过去,试图开副驾驶车门,没成功。她把手放了下来,来到驾驶座外,等了会儿,车窗才缓缓降下,孟呈予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展现在眼前。
“孟总,”许清如微笑着看他,道,“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孟呈予手肘随意地搭在窗外,眼睛盯着前方,随后才缓缓擡眼看她:“你跟我讲礼貌了吗?”
“您的意思是?”许清如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在思考,然后装作顿悟,“是不是孟太太误会了什幺?”
孟呈予没有回答她,依旧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问她:“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您是说刚刚的短信?”许清如瞬间反应过来,“我是记错了,孟总第一次送我回家好像是周末。”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记错成周二了。”
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末,她宠物医院第一次见到孟呈予,不过是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瞥,她就沦陷了。
第二天,她拉上张采雅一起应聘隔壁宠物店的店员。即使两天后了解到他有女朋友,感情越是抑制越是疯长。知道孟呈予结婚的那一周,她彻夜不眠,然而,得知他与妻子的感情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她似乎又重生了。
“是吗。”孟呈予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却没有一丝感情,他直奔主题,“那你应该记得我说的话。”
一个月前,他和江蓝一起去的宠物店,晚上回去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当晚,他把他们送回宿舍楼,许清如没下车,说是想回家过父亲的生日。他就顺路送了一程。
“我当然记得。我记得孟总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说我对你没兴趣。
虽然是拒绝的话,她却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她看着孟呈予,说:“我的想法也依旧没有改变。”
她继续说:“我喜欢你,你这个人,与你的身份无关、地位无关。我也知道你结婚了,但不妨碍我喜欢你、想念你,想对你好,想和你分享一切生活的快乐和烦恼。而且,我根本不想打扰你和你太太的生活,这不是我本意。”
她踢了踢自己尖头鞋的鞋尖,笑容坦然自信:“忠诚也是我喜欢你的其中一个品质。”
孟呈予听完了她的一番言论,嘲讽道:“不觉的自己廉价吗?”
“孟总,真爱不廉价,在越来越算计的今天更是珍贵。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许清如发表了一堆真爱言论,他全然当成了耳边风,放松地挨在座位上,却也没开车走人,手指在掌心缓慢地打着圈圈,眼眸深处一片黑暗,他问:“你想要什幺?”
“我可以什幺都不要,唯独你的心。”
“嗯——我知道了。”他把车窗升到一半,只露了半张脸,“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不要再给我发消息。这是警告,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许清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很强烈的威胁。她只当他害怕了。
她拽着晚风吹拂的衣角,“活着就要随心所欲。”
孟呈予把车窗完全升起,紧接着驱车消失在夜色中。
她从小就意识到,她家很有钱。她想要什幺,爸爸妈妈就会给她什幺,无一例外。同学在背后议论她时,妈妈就告诉她,永远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幸福不会从天而降,要靠自己争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她爱好广泛,擅长击剑,田径和游泳,甚至是足球,训练不到两个月就成了主力。从小到大的优秀,全靠坚持和汗水换来。只可惜,她遇迟了孟呈予。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孟呈予。
生活是未知的,却是能掌控的。
听完了许清如一番言论的孟呈予回到家中,主卧的门锁上了,他面无表情地在门口站着,过了两分钟,去次卧凑合了一晚。
宋晨晨有两套作息,周末实行一套,上班的时候实行另一套。星期一,她不到七点就自然醒了。
八点钟,孟呈予开车送她上班。他出差的时候,驾驶座的位子坐着他的助理。
路边,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给她买早餐。他们一般会花十五分钟在车内一起吃早餐,今天依旧如此。
宋晨晨自然地把鸡蛋给他,等他剥掉壳,她负责吃蛋白,他解决掉蛋黄。
“今晚有个饭局,我让赵滕来接你。”把宋晨晨送到公司门口后,孟呈予转过身把她解安全带,开车门。
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一句话。
宋晨晨站着,擡头看他,“什幺饭局?”
孟呈予把她的包拿了出来,塞到她手中,“朋友的。”
“我也去。”
孟呈予顿了下,指腹划过她的唇角,擦干净豆浆的白渍后,抱着她的小脸,低下头往那嫣红的嘴唇重重地吻了一口,“好啊。”
他看着她:“你别嫌无聊就行。”
他抱了抱她,补充道:“我六点来接你,我们直接去饭店。”
宋晨晨进到公司,立马察觉到了同事们眼神注视,但她工作快十年,内敛惯了,唯一的好朋友两年前跳槽,公司里的同事大都比她大一轮,能说得上话的寥寥无几。因此,只能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放在带实习员工上了。
下午五点半,快下班时,在工位上填表的宋晨晨收到了主任的信息,要她去办公室一趟。
她刚要敲门,恰好碰到要出来的同事陈奕,来公司四年,实习的时候还是她带着的,是为数不多的干实事的人。
陈奕朝她点了点头,“晨姐。”
宋晨晨回应了浅浅的微笑,与他擦肩,进到了办公室。
“主任,您找我有事吗?”
被称为主任的男人快六十岁,一双笑眼眯着,不停地搓着手,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晨晨,先坐。”
她坐了下来。
“晨晨啊,我们一起工作呢……也有快十年了。”
宋晨晨不语,等着他的话。
“一波人来,一波人走,还是你最坚持。工作态度好,年限也够,这个这个副主任的位子本来应该是你的,”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是啊,你知道现在不同以往,竞争很激烈啊,陈奕是个很好的苗子,又正当年轻,为了公司的发展,他肯定是要重点培养的……所以呢,公司决定让他先坐这个位子,当然也会多多照顾老员工,明年有外派的机会,肯定是优先考虑公司老骨干的。我的意思你懂吧?”
宋晨晨安静地听着,逐渐失去了耐心,甚至懒得伪装脸面:“懂。”
主任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般深呼出一口气,“你懂就好了。”
工作第四年的时候,他说年纪太小;第六年的时候,他说能力还不够;第八年,他说明年肯定让你上;第九年……
她跳进了一个笼里,给自己上了锁。
“主任。”宋晨晨没有像以往一样安静地接受,然后自己消化,她直勾勾地盯着主任,第一次展示了自己的要求:“我不同意。”
“这个位子应该是我的。”
他没想到平常乖乖的宋晨晨竟然换了副脸面,跟他提起要求来,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委婉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但是……”
“主任,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要求您。”
她很努力地克制语气里的颤抖,平静地和主任谈判。只有自己知道,她迈出这一步用了多大的勇气,甚至一整天都坐在工位上,一遍又一遍的鼓励自己。
他工作了这幺多年,一眼就能识破宋晨晨的表象。于是,他也卸掉了伪装,将现实一一摆在她面前,“晨晨,公司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今年三十岁,又刚刚结婚,肯定准备要孩子了,孕期、哺乳期一年两年,还怎幺兼顾工作呢?”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主任忽然向她挑了挑眉,“再说,你老公可是开宾利的,还有司机呢,我还不懂?你就先好好的工作,别的不要想太多!”
她忽然深感疲惫,喉咙间始终堵了一块,再也没说一句话。等她出来,同事们瞬间收回了目光,埋头于桌上、电脑前,像是什幺都没发生似的。
孟呈予把宋晨晨接上车后,给她系好了安全带。注意到她无神的双眼,孟呈予没说什幺,抿着嘴握紧了她的手。他嘴角勾着,握着方向盘,饶有兴致地哼起了歌。
“到了。”
他下车后,帮她开了车门,绅士地弯了弯腰,牵起她的手,领她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