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9)

金融博弈的结果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许连纵横华尔街四十年的金融大鳄索罗斯都意想不到——

华国证监委等有关部门会如此迅速地反应,在上证指数暴跌临近10点分界的时候勒令关闭了所有自由交易的渠道,对华国企业虎视眈眈筹谋已久的各大金融寡头竹篮打水一场空,灰溜溜地退回了远岸之外的华尔街。

秦远看着手头的报告久久不言,望着隔床的女子叹道:“真人不露相……阿和师傅,在下受教了。”

近两日秦远的病情有所进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次的风险合作也意外地拉近许多,多少退去了往日相处的尴尬和拘束。

刚刚采集完少量样血的温令和也颇具幽默感地反调侃他:“秦总言重了,雕虫小技,远不及您。”

“说起来,这次‘赌博’也只是我一时间心血来潮……”她慢条斯理地泡洗茶叶,袅袅茶烟驱散尽春日的闷湿,温令和盖上茶壶盖,待他如同好友一般,侃侃而谈,说道:“近两年我的生活过于安逸,以至于助长了惰性,慢慢地背离了我的初心。”

“阿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温令和脸上出现一种舒放的惬意,她慢慢地向对坐的沉默男子敞开心扉,说道:“我希望保护好身边的每个人,希望我喜欢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我希望帮助许许多多善良正直的人实现梦想。”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位平日里多听一句废话都皱眉的总执行官兼董事会主席,秦远,此时却化身为安静又配合的听众:“所以你创办了‘庄周’?”

“没错,”惊讶于两人之间的默契,以及惊讶于秦远对自己事迹的了解,温令和停顿几秒,与他相视一笑,心中对秦远的感观更上升一层,她继续说道:“原本‘庄周’只是一个我为了选拔和帮助一些心怀理想的人,创办的半慈善性质的实验性工作室。”

“没想到工作室的所有人都非常出色,他们勇敢而且强势地坚持了下来,直到去年,工作室的营收报表已经足够好看……”她又补充道:“至少回报所有员工付出的心血了。”

“阿和,你让我感到钦佩。”

秦远一方面为她可贵的品德而更深地爱慕沦陷,一方面又为自己越发配不上她而酸涩苦楚,这样复杂矛盾的情绪反复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或许很幼稚吧……我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每当夜深难眠的时候,忍不住回望自己的前半生……”

“但愿我足够好,配得上世间赐予我的福祉和善意。”

此言闭,温令和自顾自地垂眸轻笑,柔光铺散在她的侧脸和锁骨上,白瓷般的玉肌与如瀑青丝相得益彰,也许刚刚那句话触动了她心中的弦丝,眸间蕴藏着璀璨夺目的星光。

“你很好……”

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轻言飘渺,几乎细不可闻,像灵魂发出告白,深切而真挚。

有时候,他曾卑鄙地希望她不要这样温柔和善,好让他配得上她。

但这些阴暗的想法无疑是徒劳无益的,越深入地了解她,秦远就越感到自卑和痛苦,却心甘情愿沦陷在情网内,在温令和双眸的寒星深海中溺毙而亡。

“不好的……”温令和含笑摇了摇头,仿佛没有看懂他眼中的爱意,半开玩笑般说道:“我太固执倔强,不愿意参与到虚伪的人情世故中,很多时候会意气用事,做不到八面玲珑。”

“所以他们会在背后说我‘清高’……”

“胡说什幺!”

秦远拧紧眉,眼中染上几分恼怒,声调不免有些升高:“别听他们胡说!一群捧高踩低的势利小人,管他们说什幺!”

“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在女子隽永,专注的目光下,他堪堪止言。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她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见不得人的暗恋。

“阿远怎幺比我还生气?来——”温令和将茶水斟入白玉瓷浅口杯中,轻缓地呈递给他,说道:“好茶敬君子,消消气。”

“……嗯。”

秦远闷声应了一声,伸手将茶杯接过,不经意间同她的手指有接触,那种浅浅轻轻的摩擦感,好比轻盈的羽毛拂过心房,酥酥麻麻的难以忽略。

恍恍惚惚地尝了一口茶,他依然无法按捺住自己跳动的心脏,根本没有注意热茶的香味。

端起茶杯小尝了半口,温令和望着魂不守舍的男人,含笑问道:“怎幺样?可堪入口啊?”

“嗯?很,很好……”

男人刚刚回过神,下意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温令和,清曼艳丽的眉目脉脉含情,媲如缓缓盛开的曼殊,若有若无地诱捕舍命追爱的人。

“春茶味道清冽淡雅,虽然没有普洱茶浓烈和厚,胜在味新……”温令和笑看着他一副外冷内呆的模样,并不戳穿,说道:“如果赏脸,等出了院,阿远不妨抽闲到廊坊的‘秋和庄’坐坐,后山一侧都栽种了茶树,等过些日子,该有品相不错的龙井了。”

“若是再晚些,夏花也漫山遍野地绽放,若是好运,上山或许能寻到些野生的山货……”

秦远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秋和庄”,难得的世外桃源,却不开放揽客,只有获得店主的首肯,才有入住资格,加上内部独特的营收体系,为这间依山傍水的栈舍增添几分神秘。

“我去了……你会在吗?”

他希望像现在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越好,甚至自私地希望阿和永远不要离开。

即使只是朋友关系,他依然自欺欺人地想自己是阿和唯一的交心朋友,她的心事只会和我说,只有我了解她,没有其他人。

他希望在阿和心里,自己是特别的……

如果阿和的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他的心都会疼得发疯,秦远没办法想象两人日后分离出院的日子。

他再也没办法时刻陪在她身边,甚至没办法每天见到她,也许她身边又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很快就会忘记这个普通又无趣的男人吧……

“阿和,我能不能……”

此时,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请问,温令和是住在这个病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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