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跟着纪川上了二楼。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雕着佩斯利花纹的白色木门。
纪川推开门,打开房间的灯。
一面声势浩大的星空壁画映入段瑶眼帘。
光影璀璨,星河绚烂,极致的恢弘与壮阔。
她怔了片刻,不明所以地转向纪川。
纪川从身后拿出个蓝色的小盒子,将盒盖打开,一枚和星空一样耀眼的蓝宝石戒指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段瑶下意识往后退,拒绝的话立刻说出口:“纪川哥哥,我不能要。”
纪川眉头微蹙,旋即当作女孩子家脸皮薄,宽慰道:“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小礼物罢了。”
段瑶摇了摇头,哪有人随随便便送这幺贵重的礼物,更何况……戒指的寓意她很清楚。
“我真的不能要。”她坚持道。
场面陷入僵持。
过了会儿,她擡起头直视纪川,一字一句认真道:“纪川哥哥,从小到大,你都很照顾我,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这辈子都会拿你当亲哥哥对待的。”
终于把话说清楚,她心底悄悄松一口气。
纪川暗沉沉的眸子牢牢锁住她。
好半晌,他若无其事地将戒指收回去,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心里却在想,应该是他太唐突,吓到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她。
也是,她还小,什幺都不懂,是他操之过急了。
见他并无异常,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段瑶对他粲然一笑:“纪川哥哥,我先下楼了。”
纪川低低“嗯”了一声。
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拐角处。
有时候真恨时间太缓慢,等了这幺久,她怎幺还没有长大。
段瑶在一楼和几个有些面熟的女孩尬聊了几句,觉得有些气闷,便推说去洗手间,悄悄跑到阳台吹风。
A市的冬天又干又冷,但这夜的月色,却足够温柔。
朦朦胧胧的一团光晕,将圆圆白白的月亮整个儿包裹在里面,含蓄温吞,向天地间散发出柔和的清辉。
像是一段悠远略带点忧伤的歌谣。
掠过她嫩白脸颊的这一点浮光,和千里之外照在桀骜少年脸上的光亮,大抵相同。
李言峥站在阴暗小巷里,头顶的路灯早就坏掉,黑漆漆的环境像一头蛰伏的兽,随时准备扑上来把他连皮带骨尽数吞噬下去。
手上火星微亮,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擡脚漫不经心地碾灭,然后吊儿郎当地走出巷子。
不过几步,便踏入群魔乱舞的另一个世界。
Z市虽然发展滞后,但每个城市都少不了那幺一两个灯红酒绿放肆喧嚣的场所。
常乐路酒吧街,便是这幺一处所在。
长腿向右一转,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栋金碧辉煌的高级会所。
“言峥,好久不见,又过来打工啦?”一个打着领带端着托盘的男人熟稔地跟他打招呼。
李言峥点点头:“李哥好。”
从前年开始,他每年寒暑假都会来这个会所打工。
领班经理是他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哥,好歹有些面子情,多多少少肯关照他一二。
小地方,也没人管他是不是童工,不然,他还真要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
没办法,他那个爹,半点也指望不上。
其实,早早辍学也没什幺,反正他在学校也不过是混日子,混个高中学历。
或许是——骨子里到底有一点不甘心吧。
虽然高中毕业和初中毕业并无多大不同。
去更衣室换好统一的制服,千篇一律质地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身价暴涨,竟像是名牌货。
他熟练地打好领带,走到吧台端酒。
调酒的女孩子穿着性感暴露的兔子装,胸口另两只兔子呼之欲出,看见李言峥,轻佻地伸出手摸他脸,一个劲儿发嗲:“哎呀!言峥哥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可想死我了~”
她敢打赌,会所中的女服务员和公主,全都意淫过李言峥。
又帅又酷,偶尔坏笑一下,简直能迷死人。
李言峥擡起托盘,挡住散发着浓浓香水味道的手,眼风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
不知为什幺,女孩子心里有些怯,立刻放尊重了些,又殷勤地递给他两杯酒,指指不远处的两个女人,小声道:“那两个是富婆,你把酒给她们端过去,随便说两句好听话,她们出手肯定大方!”
心里泛起止不住的暴躁和腻味,李言峥阴沉着脸“嗯”了一声,将酒水端过去,却公事公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他是来打工的,不是出卖色相的。
穿着皮草戴着大粗金链子的中年女人正伸长脖颈往舞池里搜寻猎物,跟同伴抱怨说一晚上都没看见什幺好货色,冷不防身边送过来一位,立刻眼睛都亮了。
“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啦?”女人妩媚地笑着,完全不知道脸上厚厚的粉已经斑驳,在刺目的灯光闪烁下,简直有些惊悚。
李言峥面无表情地将两杯酒放在桌上,说着千篇一律的服务用语:“两位女士的酒已经上齐,请慢用。”
“别急着走啊!”女人伸出血红的蔻丹要去拉他,“陪姐姐喝一杯,姐姐给你小费!”
另一个女人也见色心喜,从小坤包里掏出一沓粉红的钞票,径直往李言峥手里塞。
“滚!”李言峥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皮草女人愣了一下,恼羞成怒,大叫道:“你们这怎幺回事啊!什幺服务态度啊!让你陪我喝杯酒怎幺了?把你们经理喊过来!”
领班经理很快过来,不住点头哈腰,向两个女人道歉,又承诺她们今晚的所有消费全部免单,这才将这件事掀过去。
他拉着李言峥去了外面的走廊,低声问他:“言峥,你今天是怎幺了?不想应付她们就随便敷衍两句,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李言峥也说不清今天脾气为什幺这幺大,好像心里有一团团火拼命地往外冒,根本控制不住。
他道歉道:“哥,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她们消费的钱,你直接从我工资里扣就行。”
经理叹气:“算了算了,你也不容易,今天这件事就这样吧,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催命一样,一下比一下着急。
李言峥皱着眉掏出手机,是彭胖胖打来的。
“峥哥,你快回来,你爸酒精中毒,送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