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古灯与佛（七）

当她醒来的时候，曼殊正在院外扫落叶。

“我去做早饭。”少倾心想，为人妻者，自然要把丈夫喂饱才对。

曼殊扫了会儿落叶，站在树下，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恍惚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现在宁静的生活是如此的虚幻。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现在的踪迹完全被李墉掌控，周围都是李墉的探子，也怪不得他会放心。

有时他会想，要是能就这样过下去就好了。但是不管怎样，时间是不会停留的。当初的他，还是过于狂妄了。

早点结束这一切，还百姓一个安定平和的世界吧。倘若舍小我就成就大我，也是值得了。

“过来吃饭啦!”少倾将饭食摆到桌上。

一只白腹琉璃鸟飞来落到桌子上，唧唧喳喳叫了两声。

“这只鸟好漂亮啊！曼殊你看!”少倾帮曼殊盛好粥递给他，一边逗弄着小鸟。

可惜这只白腹琉璃极为通人性，飞到碗边，大大的眼睛盯着白粥，似乎在等着喂食。

“这只鸟经常来这儿，它十分亲人又极有灵性，我们有时也会给它喂些粮食。”曼殊用手轻轻抚摸它的头:“是只好鸟儿。”

“唔，这样啊，来，小家伙，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少倾用木勺舀了些粥，吹凉了放到它嘴边。

它尝试性啄了一口，呕!这是下毒了吗!

“曼殊啊！你看看它，好吃到激动得张开嘴巴了呀，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没关系，来，我做了好多呢！”

它连忙倒退两步，溜了溜了，告辞!

“哎!怎幺飞走了啊!”

“也许是吃饱了吧。”曼殊喝了口粥，这令人想吐又不能吐的味道......

“好吃吗？”少倾一脸期待。

“很好喝。”为了证明自己此言不虚，曼殊端起碗又喝了一口。

“别急，还有很多呢！”

“........好。”

日子过去不久，一日，少倾听到寺外一阵喧闹之声，打开寺门，她走出寺外，外面的世界早已变得兵荒马乱。

“大婶?发生了什幺？”她拉住一个神色匆匆的妇人。

“哎呀小姑娘快跑吧!打起仗来了!皇宫都进去了好多兵!国家乱啦！”她说完话，赶紧拿着包袱跑了。

少倾看着昨日还繁华的街道，今日已是一片萧条，孩童的哭闹声，人们的哀嚎声连成一片。

“他们还是来了。”曼殊摇摇头，只见来了几个侠士打扮的人。

他们一见到曼殊便下跪行礼:“拜见世子，请世子随我等前去皇宫。”

少倾紧紧拉住曼殊:“我和你一起去。”

皇宫中，双方早已剑拔弩张。宋将军一看曼殊来，连忙行礼:“老臣拜见世子!”

李墉被御林军护住，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曼殊露出冷笑:“朕还是不该心软，让你过了段快活日子。”

“尔等叛贼是真的觉得胜券在握吗？”李墉不急不慢地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人呐，千算万算，总以为自己心思缜密。以为入了朕的皇宫，就可以逼宫?”

“呵，我们有世子在手，全天下还有多少忠心的旧臣，只要我们一号令，这些人响应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宋将军不甘示弱:“世子!”

曼殊紧皱眉头，未曾言语，只是紧紧回握住少倾的手。

“宋将军不必着急，我们正愁没有机会可以将那些残余叛贼连根拔起，”说话的是当朝年轻有为的右丞沈望星，字文令。此人年仅十九，乃是被破格任用，官拜右丞，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望星的相貌可真正堪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连现在即使被剑指着，他也从容不迫，一袭青衣儒雅依旧。

“晚辈沈望星很佩服各位的胆量，但各为其主，冒犯了。”一副谦谦有礼的模样，倒显得周围人有些自惭形愧了。

“曼殊，朕的侄子，你意下如何呢？只要你们一发信号，朕潜伏在各地的人马就会立刻出手。你和朕还是很相似的，为了这个位子，即使踏着千万人的尸骨也在所不惜。”李墉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

“皇上，刚刚接到来报，已拦截多处兵马，该如何处置?”身旁的太监回报。

李墉有意放大音量:“就地格杀，为首的尸首就挂到城墙上示众三日，其余的丢到荒野喂狼吧!”

曼殊看向李墉:“你想怎幺做?”你想要我怎幺做?

“很简单，朕要你死。”李墉说:“只要你死了，一来朕没有后顾之忧，二来这些叛贼不会再有谋逆之心，三来朕可以放他们安全回去。朕乃九五至尊，决不食言。”

“你本来不该活着，曼殊，你就不应该存在。”

宋将军摇头:“世子，我们不怕死，大不了我们今日先退走，然后再回来!”

曼殊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们不必为我在刀口上过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你们都自由了，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你早就明白我的决定了不是吗？谢谢你少倾。”

他摸着少倾的脸庞。

少倾忍着泪，吸吸鼻子:“我会去找你的，我会去奈何桥那里寻你的。”

曼殊在倒地的那一刻，脑海中响过一个声音:你终于悟道了，回去吧！

今年已是第一百零一个年头了，少倾还是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她曾经去过地府，在奈何桥寻了无数遍。

“阎王，你这生死簿上为何没有他啊？为何啊？”少倾瘫坐在地。

“这，你还是回去吧。”阎王打发她回去了，不肯多说一言。

少倾呆呆坐在佛堂里，来了个传话儿的小仙:“敢问是仙子少倾?曼殊佛陀今日闭关出来，在莲花池开坛宣讲佛法，邀请了所有的仙人，请仙子移步。”

曼殊?佛祖?

当她来到莲花池，这里的景色令她熟悉万分。她想起来了，她原本是曼殊佛陀案旁的一盏灯，因为他的眼泪而有了灵识，慢慢修炼成仙。

曼殊佛陀出生便是佛陀之位，因此十分对于佛法始终不解其要领，这才下凡去领会一遭。

而她，则是跟着他下凡的，因为偷偷仰慕着他，想陪着他一起历凡尘，但是在下凡的过程中，因为仙力太弱，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和初衷。

可是她还是遇见他了。

“少倾仙子?愣着干什幺？还不快拜见曼殊佛陀?”

少倾望着高高在上的曼殊佛陀，眉眼依旧，不是当初。他已经不是那个拜过天地的曼殊了，他应该不会再有凡人曼殊的记忆了。。

“小仙少倾，拜见曼殊佛陀。”她跪下行了个大礼。

曼殊佛陀擡手:“请起。”他的衣袖滑落，露出一块伤疤。

少倾没有看见，她一直低着自己的头，玩弄着自己的手链。

论法结束后，少倾转身离去之时，曼殊佛陀拿出了自己的那条手链若有所思。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少倾又回来了。他急忙将手链藏到衣袖之下。

“小仙有个不情之请，望佛陀成全。”她再一次跪拜下去。

“但讲无妨。”

“小仙原本就是佛陀座下的一盏灯，此去凡尘一遭，小仙大有所悟，诚心向佛，愿重为佛前灯，听经念佛，早日修得大圆满境界。”

“自然可以。”曼殊佛陀看着她重新化为案前的一盏明灯，永不熄灭。

【卷一完】卷一肉少，卷二半肉半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