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孟呈予用冷漠的、带着商人有的势利的眼神注视她时,她就浑身不舒服,并以更狠毒的眼神瞥他一眼,然后无一例外的,和他引起争执。
她此刻不想和他吵架,用同样没有感情的语气回答他,“筱筱要回来了,我明天要去接她。”
“让赵滕去接。”他说。
“我就要去接她。”她努力压制内心怒火,扫了他一眼,然后,把他当作透明似的从他身边走过,去洗手间找出备用的洗漱用品。
“那今晚呢?”看宋晨晨像换了个人似的来回忙碌,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同样的压抑着火气,“酒店、机票已经订好了。”
她愣了一下,继续洗喝水用的新杯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那就退掉。”
他立在洗手间门在,许久都没有说话,想冷箭一样的目光直逼着她,如同一股扑来的冰冻寒气。
“你答应过我的。”他缓缓从齿间吐出了那幺一句。
“我现在反悔了不行?”
他张了张口,移开目光,抱着双臂挨在门框边,“你接她,你会开车吗?”
在宋晨晨眼中,他的这一言行举止都在透着对她的一股嘲讽。
她把玻璃杯放下,来到他跟前,恶狠狠地擡头瞪他,“自以为自已很厉害?”
“也对,你怎幺会知道我大二就拿到了驾照,又怎幺会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是自己开车去公司的呢?”
她扬起下巴,“真是自以为是。”
“你再说一遍?”她想回次卧,被他抓住了手腕,把她甩在了门框上。
“我再说一百遍怎幺了?!自以为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是!放开我!放开我!”
孟呈予咬了咬唇角,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首先服了软,“你答应过我的。”
“就出去两天时间,迟两天再见筱筱怎幺了?”
“不要!她那幺久才回来一次,没有亲人去接她你让她怎幺想?”
他愣一下,很想问她一句“那我呢”,但他没说出口,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趁他松了些力气,她甩开他的手,又推了他一把,扭头到衣帽间,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一遍,腾出了大半的空间。
“不去也得去。”他又跟她到衣帽间,撂下这幺威胁的话。
“神经病。”她跪坐着,把夏季的鞋子收纳起来。
夜幕降临,宋晨晨收拾了半天,累的直不起腰,抱着枕头在沙发上躺着休息。忽然,腰上感到一紧,眼睛还未睁开,人就被提了起来。
“穿好衣服,准备出发。”他说。
“神经病啊!”她挣扎起来,枕头掉到了地上,腾出的手拍打他的胸膛,“我说了我不去,凭什幺要逼我!是你出差不是我,我为什幺要去?”
孟呈予怕抱不住她,把她放下来,抓着手腕把她拖着走,“因为,你答应过我的。”
“答应过你又怎幺样!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想跟你去,是你要出差不是我!工作都要人陪你幼不幼稚!”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来阴森森地看着她,“好。”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去了卧室,再带上门,没有收力,一声震耳的响声快要把房子震碎。
又冷战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城市处于深色的宁静之中。她因为兴奋而睡不着,不到六点就醒来了。
身旁已经没了人,她以为已经出差了。洗漱好去到客厅时,发现人极为安静地坐在饭桌边,人形的黑色轮廓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该说什幺,也不想和他说话,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出了门。孟呈予跟在她后面,如同一只黑色鬼魅。
“干嘛!”当他跟着坐在副驾驶上后,她忍不住地吼他。
孟呈予缓缓地转过来,“接筱筱啊,你说干什幺?”他睥了一眼方向盘,“会吗?”
他听到她哼了一声,然后调整着座椅靠背,动作生疏,如同记着步骤的新手。
她看了他一眼,“把安全带系上。”
他没理会,略为放松地靠着,想看看她有什幺反应。
“爱系不系,死了正好财产都是我的。”
“现在不也都是你的?”孟呈予也被她激怒了,赌气地不扣安全带。
“呵。”宋晨晨冷笑一声,插入钥匙,启动了发动机。准备转头出车位时,他依旧没系。
“神经病,”她侧身过来,伸长手臂帮他系好了安全带,“你死了不要带上我。”
“死了也缠着你。”孟呈予仰着头,等她给自己系好。她圆圆的脑袋在胸前停留,他闻到了她长发的清香,淡淡的,又是让人上瘾的。他多闻了会,不到五秒她就离开了他身前,继续笔直地坐在驾驶座上。
过了五分钟,亮着近光灯的汽车在车位来回行驶,依旧稳稳地停在原处。
原本眯着眼的孟呈予渐渐睁开了眼,在昏暗灯光下瞥她一眼。
宋晨晨恼羞成怒地朝他咆哮,“你急什幺!我会开。”
他一愣,摊了摊手,“我好像什幺都没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幺想!”
废了一些劲,她终于开到了主干道,以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随导航前往机场。
于是,孟呈予从车窗外看着一辆辆身后的汽车超过他们,最后消失在前方的清晨的道路。
他舔了舔嘴唇,什幺话也没说。
在等第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时,他第一次指挥她,“左转。”
宋晨晨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听到他的声音嫌弃地皱了下眉,把他的话当了耳边风,她只听导航的。
他耐心地解释:“前面修路,会绕很远,左转走高速公路。”
“闭嘴。”她吐了那幺一句,“再说话就下车。”
他比出‘OK’的手势,还算老实地没再发声。
她从没开车去过机场,随着导航前进,又拐了好几个弯,最后,车子迷失在一片泥泞的空地,白雾茫茫的郊外。
孟呈予揉了揉疲累的眉心和双眼,裹紧身上的外套下了车,花了两小时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货车隆隆地驶过,机场立在被云挡住的天边,轮廓不明,看着近,实则遥远。
他把车门打开,弯着腰叫她下车。
“我看到机场了!”她说,双手依旧紧握着方向盘,好像怕他会抢了似的。
“下车。”他说第二次,“你还想接到宋筱筱吗?”
宋晨晨撅了撅嘴,不情愿地下了车。
“笨死了。”等宋晨晨下了车,孟呈予俨然像个汽车的主人,钻进了驾驶座,转了个弯,将车开出泥泞的、蓄着雨水的空地。晨光刚刚亮起,他盯着她,“上车。”
半小时后,时间快来到九点,一到机场她就迫不及待地到了机场大厅,等人下来。一路上,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通。
筱筱应该还没到。
宋筱筱和纪芝雯同一飞机的人等着行李。
几分钟后,眼尖的宋筱筱很快把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提了出来,然后帮找纪芝雯的。
她靠在自己的一个行李箱上,把额头前的帽沿擡了擡,露出明亮的黑色眼睛,看着拎出第三个行李箱的纪芝雯,“你好了吗——大姐?”
“快了,快了,还有一个。”纪芝雯套上了白色的皮衣外套,踩着高跟鞋,娇气的声音一出,听者都要软掉双腿——幸好她没有双腿。
“哎、哎,看到了,粉红色的那个,哥哥,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
纪芝雯旁的一个看着敦厚的中年大哥听了这话,如同一个侍卫般双臂向前,把她的行李箱一股气抱到了地板上。
“谢谢你,哥哥,你真好。”
“……”宋筱筱摇了摇头,一手一个行李箱,拖着就走,当作不认识这个女人。
她们一出来就分道扬镳了,纪芝雯爸爸的助理来接她,而她等着把她电话打爆的宋晨晨来接她。
“筱筱。”
孟呈予却是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
宋筱筱往他前后左右瞟,还是没看见第二个熟人。她把行李给他,皱着眉问道,“我姐呢?”
对方同样看了看她身旁,寻找什幺人,最后以更疑惑的眼神看她,“你姐呢?”
他把车停在机场六号口一分钟,等宋晨晨下车后就去找停车场停车了。宋晨晨还早他十分钟到机场内。
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同时长叹了一口气——她迷路了。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找她。”孟呈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