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了是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小小年纪,眉目间清晰可见是个俊俏少年郎。
他打屏风后出来,穿着冬儿找来的衣服。是管家阿福叔的,有些大,里面穿了棉袄子还空出些许位置。发梢有水珠滑下来滴落到地上,他低着头羞赧不敢看向对面的娇小姐。
冬儿站在一旁掩着嘴哧哧笑:“姑娘,你看他长得还挺俊嘞。”
他听言偷瞧了杏绾一眼,她也在瞧着他,渡生像个虾子一般倏地低着脑袋不敢擡头了。
杏绾讪讪地别过头,说了句:“嗯。”
她少有机会接触男子,他与父亲哥哥们是不一样的,从小养成的娇羞性子令她不大好意思多说什幺。
“哎你还没说你叫什幺名字呢?”冬儿是个胆大的,从小就敢说话。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摇摇头。
冬儿一脸疑惑,倒是杏绾看了出来:“你不能说话?”
他灰溜溜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添了几分同情,“可会写你的名字?” 只见他肯定地点了两下,两人引他到书桌前铺了纸和案子又把笔递给他。
“沈渡生” 她呢喃纸上错扭不堪依稀可辨的字迹。
“那你,多大了?” 他又在纸上写下17,比杏绾大上一岁。
两人这才得知他是被父亲卖到城里来的,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字就是母亲教的。至于嗓子,是被上一户做工的那户小姐毒哑的,所以才会出逃被人追打。
“怪可怜的” 冬儿微微撅着嘴说道。
“既然你没有地方去,寻个合适的机会我跟奶奶求个情让你留在府里,你愿意吗?”
他自是十分愿意,为表谢意膝盖直接弯了下去要跪在地上给杏绾磕头。她急忙止住他,“别,别这样。” 她受不得如此大的礼数。
杏绾的母亲是地位低下的洗衣女,但人生得漂亮。阮家家主见色起意,强迫了她。进门后自然是被大太太百般刁难,日子过得苦,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救过来,没过几年得了痨病死了。
祖母兴许是料定大娘不会善待杏绾,就接了过去跟她一块儿住。可是打小被欺负惯了,她性子也变得畏畏缩缩的,哥哥姐姐那儿受了委屈都是自己咬牙受着从不让奶奶知道。要不是有冬儿陪着,她估摸着早随母亲去了。
奶奶疼她,把渡生的事情说与她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念她院儿里人手少,又叮嘱了管家安排在她院子里。
大哥景附是个闲心之人,对家里的事漠不关心沉迷于搞那些个花花草草。姐姐阮青枝和二哥荆竹从小就不喜欢杏绾,听到她往家里带了个男人两人即时来了兴趣,悠哉悠哉地到了她院子里。
两人坐在桌前颇为有趣地打量着在杏绾旁边颔首站着比她高出一头的人,眼底均带着戏谑嘲笑。
“呵,真是有出息了,都敢背着我们往家里带男人了。”
“姐姐,我是看他实在没地方去了所以才”
“哼,我看你是想找男人了吧。” 她冷笑一声说道。
杏绾被辱得脸羞红透了,又不敢反驳什幺,渡生听了这话暗自咬着牙。
“哎新来的你叫什幺”阮荆竹擡了一下眉示意渡生。
“他姓沈,叫渡生,他不会说话的。”
这两人似听了什幺不得了的消息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让渡生和杏绾都白了脸。
“居然是个哑巴,阮杏绾,你领什幺人回来不好居然领回来个哑巴哈哈哈” 阮青枝指着他俩,已经笑得要上不来气。
“笑什幺呢这幺开心” 是一位打扮华贵的妇人,金线云团锦缎的对襟袄,墨绿罗裙。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严肃的老嬷嬷。
“娘” 兄妹二人站起来迎上去,阮青枝挽了她的手臂。“您知道吗?阮杏绾她居然领回来个哑巴,还跑去找奶奶讨要了他。”
她气定神闲地坐下,瞟了一眼渡生,稚嫩的脸上还有几分傲气。
“这有什幺好笑的,你们俩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笑成这般放肆模样岂不是和那下贱女人生的野种无一二了。” 话里的暗讽杏绾不傻,自是听得出来,低了头不说话贝齿咬着下唇肉几乎要咬出血来。
三人将他们狠狠羞辱了一顿终于得意洋洋地离开,杏绾如释重负地坐下,冬儿气不过骂了他们一顿。渡生打着手语不知道在比划什幺,他晓得了她的日子不好过,刚才也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受委屈。
“你写下来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
他着急地跑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把纸举起来让她看,赫然是“对不起” 三个字。
杏绾扯了扯嘴角微微带起些笑意:“和你无关,他们本来也不喜欢我。”
他还想说些什幺的时候杏绾已经开口打发他们出去,只好蔫蔫地和冬儿带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