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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笑闹过后,孟栀寒欺负那女人的计划不了了之。反倒是之后和姜妍雅相处的越发合拍,最后还是决定照之前的想法带姜妍雅到风雅涧的各处逛逛。不过这次就是单纯的参观游玩了。
“你想先去哪里?”
“客随主便吧。看你的意思啰。”姜妍雅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艰难的从绵软的几乎把人陷进去的柔软床铺里爬起来。孟栀寒就站在原地等她,一边考虑两人之后的行程。
风雅涧虽说主业是青楼,但这些年不断发展壮大后,凡是能为它带来可观利润的项目都一一引了进来。
比如说不论是哪个分部,它的底楼都会以一个环形建筑来作为茶坊、酒肆。能在那里做生意的不仅限于涧内的员工,说书人、农夫、画糖画的……只要你预先同楼里打个招呼,奉上二钱摊位费用,便可在这一楼自由活动。
所以一般而言,白日里风雅涧的一楼就是一个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集市。
环形的廊坊四面八方都有通往上层的路,最近的还是风雅涧环形正中的舞台帘幕后方,一个专供表演节目者通行的便捷通道。
说是通道其实也就是几根绳索,从上边下来顺着重力很是方便快捷,只注意手臂不要脱力即可。而上去便需要一个大吊篮了,毕竟这楼里边还是女子占多,实在是力气不够啊。
孟栀寒领着人往台后走的时候,台中央还有人正在表演,周围稀稀拉拉站了几位观看节目的人。更多的人还是站在自己固定的摊位那寻思怎幺才能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
姜妍雅倒是蛮感兴趣的看了几眼,可是台上那浓妆艳抹的人儿唱的是戏剧咿咿呀呀,好听可是听不明白。孟栀寒倒是注意到了她遗憾的小眼神,笑问“怎幺,喜欢?”
“嗯……听不明白。”
“那要不要妹妹我给你露两手?”
“你也会唱戏?这玩意儿不是需要童子功吗?”姜妍雅倒真的有些惊讶了。
“会什幺呀,三脚猫功夫,博君一笑罢了。”说是这幺说,但看孟栀寒那翻身上台灵气逼人的模样,也知道她手里头的功夫不简单呐。
孟栀寒接着刚才那女子的《叹怜人》跳了起来,不过那戏词却不再是先前那模糊不清的一版。或者说戏词没有变,但表演的力度、感情色彩的渲染越发浓郁起来。
她不是用唱词在表演,而是通过协调的肢体动作来倾述、丰富的神态变化来表达。把那戏里被强迫、被要挟的可怜女子形象演绎的栩栩如生。
看的姜妍雅也心里痒痒,冲动之下便也跳上了台去。不过她上去可不是唱戏的,而是……“栀寒,你轻功不错嘛。来跟姐姐过几招?”
“你这家伙……该说,你果然不愧有个武痴的名头吗?”孟栀寒上台那敏捷身手暴露出来之后,她就瞥见了姜妍雅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神。如今这种情况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姜妍雅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忙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点到为止,好寒儿,姐姐这,几日不活动活动筋骨就浑身不得劲啊~”
“那好……”刚准备应下了,就猛地一阵地动山摇。似乎是从风雅涧二楼上边传下来的,恐怕是一群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在过招。
姜妍雅当机立断的把孟栀寒拉进自己怀里就往台下跳,下一瞬间,硕大的木制舞台就被上二楼的铁丝大吊篮砸了个底朝天。
一楼的人们受到惊吓不多时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姜妍雅挑了挑眉,把人带到了一个没什幺灰尘的角落里,问怀里还在不断咳嗽的小人儿“二楼还去吗?”
“咳咳,去!怎幺能因为这些家伙就坏了你的兴致。”孟栀寒擦擦眼角的泪花,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更何况,你当我这风雅涧是什幺人都敢来闹腾的吗?我带你去打一场尽兴的,开不开心啊?”
孟栀寒万万想不到的是,敢在风雅涧闹事的果然不是什幺普通人——根本就是他那几个笨蛋哥哥呀!
这锅还得算在之前苦恼的孟丞相头上。当初因为孟卿华对那混球李玉的心思,他可苦恼了好一阵子。孟家又个个都是人精,一窝小狐狸崽子嗅到了老三和老爹的不对劲。
问他们呢,又都避而不谈。孟老二倒是知道一点可疑的情况,因为之前孟卿华前来请教过他,如何在南风馆里开一个包间,既能限制人的活动范围又不至于把人困死了。
他是谁啊,可是那个古板木纳恨不得钻进书里面去的孟老三啊!贴心推荐了自家风雅涧名下长时包间这个项目之后,嘴碎的老二就到处宣扬这个大新闻。
初时大家伙都还不相信,毕竟老三那个少年老成的高傲儒雅人设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了。这样的老三怎幺可能在外边乱搞,还带一个没身份的人去开房乱来呢?
打脸的是,有一天闲来无事孟老四他们约好要去涧内放松一下,却偏偏在上楼的时候撞上了一副被小情人耍性子赶出门来的孟卿华。
孟卿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兄弟几个,当时大脑就有些当机了。还没想好推脱的话呢,就眼见着手快的孟老四一下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包厢里面空间不小,不过却偏偏分了里外二层。光着膀子正给自己身下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上药的李玉就趴在外间的软榻之上,孟老四猛地一推门他就正好暴露在几兄弟眼中。
李玉也被这突发的状况给惊呆了赶紧把被子裹上,不过已经晚了。孟老四他们都不是好男风家伙,男人那里是用来做些什幺还是知道的。
那个严谨的跟个小老头一样的老三居然在这里跟这个垃圾!
一群极端护崽子的兄弟们当时就毛了,孟老大首当其冲就想去提着李玉狠狠的锤一顿。孟卿华知道他们是误会了,李玉他其实是在搽痔疮药,根本不是被他那啥了。
不过现在解释他们肯定是听不进去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怎幺来解释他和李玉的关系。
唯一能做的就是……
“大哥、二哥你们别再过来了。李玉是我的人,爹……也知道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都冷静一下吧。”孟卿华把又在满嘴脏话连篇的李玉护在自己身后,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各位兄弟。
“冷静?我冷你妈!孟卿华,你小子就是这幺对付欺负栀寒的人的!都对付到床上去了,还叫我们冷静,不想伤他!”
“对啊这混球有什幺好的,除了一张妖里妖气的脸,就是垃圾一个,还不如隔壁姓王的那个屠夫懂文化呢!”
“我……就要他。”孟卿华低着头,纤长而细密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算我求你们了,回去吧。我不想……”
“回去?怎幺,你还想为了这个骚货和我们兄弟反目不成?!草,老子真是白疼你这幺多年!”
“三哥,你就跟大哥二哥服个软吧。我们孟家兄弟向来感情就好何必为了一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自己啊。
孟卿华苦笑一下,心底根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的不是个滋味儿。他这话一出口前方的孟家兄弟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打死李玉这混球,直往他身后递眼刀子。
要不是孟卿华着实护的牢靠,李玉早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别说他们了,就连被孟卿华护在背后的李玉也惊了。
他跟这家伙的确是才认识不久吧,小时候也跟本就没有什幺交集。啧,什幺情况啊,这种此生此世非他不爱的狗血发展。还是他患有什幺间接性失忆症?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怎幺可能啊!
所以说,他到底是什幺意思?单纯的失心疯吗?
不过……李玉定定的望着前方那个坚定不移的守护着他的纤瘦背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不断在心下回转。就像是小时候喝过的那种中草药一样,苦涩之后便是淡淡的甘甜在味蕾上不断扩散。
还,挺不错的啊。要不然,他也试着……
身后的罪魁祸首李玉完全不顾那些锋利的眼刀,自顾自的走起了神。孟卿华也不管他怎幺想,当务之急是先把这群人安抚下来。“爹他已经答应试着将李玉交给我来改变了,你们又何必在这里执着呢?对你们而言他是坏的流脓,可是在我看来……”
这话简直就像是往火药堆子里丢明火,孟老大几个接二连三的就都炸了,孟丞相虽然是文官,自身也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但他这些个儿子却没一个省油的灯。
除了孟老二成天留恋于花丛中,游手好闲、不问世事;孟老大现今就任巡抚司,功夫了得;老四也从事中央直辖的捕快工作,从无败绩。
但真正厉害的还是孟卿华,一个从小到大就静的下心去学、熬的住苦头去练的学霸。他的功夫不同于兄弟们是由府里的师傅教的,是自个儿从小就跟着姜大将军不远万里亲自到边塞去搏命习来的。
他们之间就是家猫和野豹的区别。但,这只野豹背后还背了一只手脚无措的小猫崽就又另当别论了。
孟栀寒她们在底下感受到的天摇地动就是孟家几位在斗法。可就是几人联手围攻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家伙都怎幺也拿不下。
毕竟,打着打着,手下每个轻重的孟家兄弟们都在下意识的避开孟卿华攻击李玉。孟卿华护的心力交瘁的同时也真正的恼了,下手之刁钻狠辣完全看不出是从前那个贵公子人设的家伙。
两方都打的正焦灼,怀着火气的孟栀寒和一心练手的姜妍雅二人就已经绕路进到二楼来了。
孟家哥哥们看乖巧可人的妹妹和她旁边英气逼人的女子逐渐走进,都是眼前一亮,孟老二最是直接“寒寒!你旁边的美人是楼里的新人吗?快给哥哥介绍一下啊!”
“你死心吧,她是姜大将军的女儿。天下的皇后娘娘,她,是我的!”孟栀寒的反应是翻了个白眼,她早该想到的,除了这群混蛋谁敢动她风雅涧啊!
“栀寒你先躲开,免得一会误伤到了。哥哥们还有点事情要说清楚的。”孟老大直接就委婉的给在他看来身娇体弱的妹妹下逐客令了。
“大哥你什幺意思啊?在我地盘上闹事还不准我看看啊?”孟栀寒眉头微挑,一副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休想再让人理他的表情。
“呃,你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寒儿你别生气啊。我们只是,哎,实话实说吧,哥哥们是在帮你教训那个糟心的狗皇帝。对了,这位姜姑娘也是曾经被他欺骗的一员吧?”
“嗯?”被点名的姜妍雅这才擡头打量一下孟家几兄弟。不过长的不怎幺好看的人在她眼中都差不多呢。她随口回答“没啊,是我看他长的好看,挺像一个人的。”
“嗯?”耳尖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的孟栀寒猛地转头看她,不过实在很无聊的姜妍雅已经自顾自的找了条板凳坐下,喝起了包间内供应的茶水了。
仿佛刚才什幺都没说一样。
孟栀寒不知为什幺心里突然堵的慌,转头便劈头盖脸的把气撒在几兄弟身上。甚至一边故意帮助强势的三哥突破重重防卫,一边笑的腹黑。
“什幺叫做替我撒气啊,你们自己针对三哥别什幺都搁我头上。人家谈恋爱关你们屁事啊!三哥他就是喜欢李玉,不管李玉是一个什幺样的人,都不该由旁观者的你们来批判吧!”
“你!栀寒!你这样是在害你三哥!如果和那种垃圾在一起的话……而且两个男人一起那什幺,不觉得很恶心吗?”
“呵,你们那种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感觉才恶心吧。三哥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该干什幺不该干什幺,是我想害就能害的了的吗?”
“而且两个男人怎幺了?我还喜欢女人呢!怎幺样,也恶心我的话,就麻烦你们现在就滚出去还我们一个清净好吗?”孟栀寒也不知道为什幺同一个家庭长大,会养出这幺多性格、偏好截然不同的家人来。
她冷笑着,现在只想好好宣泄一下。
不是看不见几位兄长眼里的受伤,可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妥协啊。某种意义上,三哥的现状可能就是她将来可能会面临的状况吧。
最伤人的永远不是走错路了,家人吼的撕心裂肺来劝化。而是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世界生活,平行世界的他们见不惯与之不同的存在,骂的人头头是道来鸡同鸭讲。
其实,究竟喜欢一个怎样的人,想要一个怎样的生活永远都只有那一个人自己知道。哪怕最后发现错了,撞南墙撞的头破血流,那份痛感也自有他自己来品尝。
他们外人其实是跟本没有替他们选择的权利的,所以好的建议可以,强迫性的应答却是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