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万里无云。
钟莫离从钟莫宇手中接过兔毛制的紫毫笔,在天灯纸上写下一个“愿”字。
“宸妹,你便只写一字?”钟莫宇忍不住问道,她去年也只写了这一字。
“嗯。”钟莫离点头,她其实并没有什幺特别的心愿。
“只希望晋唐太平,亲人安康。”
往天灯的底架中放入松脂燃料时,钟莫离不慎被竹篾上的小刺扎破了指尖。
“咝。”她轻吟一声,眉头未皱,将竹刺快速挑出,钟莫宇瞧见她手指上的小血珠,不免开口急道:“薛起,金疮药!”
一把拉过她的手,将粉末细细撒了上去。
伤口处的血珠将粉末沾湿,顿时令钟莫宇觉得只涂一层不够,琉璃色的瓷瓶微倾,他又是往上叠了好几层。
“皇兄,”钟莫离哭笑不得,有些难为情的嗔道:“哪有这幺夸张……”
七兮桥长约三千六百尺,宽有八丈,桥上看花焰的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随着桥下的城卫一声鸣号。
金茶色的火焰登时齐齐窜向天空,在晴朗的夜色中迸绘出华贵的龙凤图腾,正式拉开烟火大会的序幕。
人群中喝彩声鼎沸,钟莫离正看的入神,忽然听见身后有妇人尖叫道:“我的孩子!有人抢我的孩子!”
她转身望见不远处有一瘦高男子正怀抱婴儿往桥下跑去。
钟莫离提剑欲追,妇人声泪俱下地拽住了她的衣袖,哭嚷道:“姑娘,你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
“大娘,我定竭力去救。”形势危机,钟莫离来不及招呼,便疾步追去。
下了七兮桥,黑衣人朝郊外跑去。
此前钟莫离鲜少出宫,对洛安城的路并不熟悉,只庆幸还好她平日里勤加习武,多少有些底子,不然当真难以跟上。
眼见越追越远,有好几回她都快跑不动了,可那黑衣人又偏偏就在不远处,她只得奋力追去。
最终跟到一片野竹林时,原本嚎啕大哭婴儿刹时没了声音,黑衣人也突然背对着她停了脚步。
晚风飒飒,冰冷月光下的竹林显得格外诡异,钟莫离略有心悸,却仍出声斥道:“你把孩子还回来!”
黑衣人转过身来,衣帽盖住了他的脸,见不得长相。
忽然,他将手中的孩子向她丢去。
钟莫离疾步接过,掀开被褥想检查孩子的安危,却惊骇着猛地后退几步。
她怀里哪是什幺襁褓之中的婴儿?
肥硕的丑陋巨鼠唧叫着跳起来扑向她,一口咬住了那根被竹篾刺破过的手指。
指腹传来锐痛,钟莫离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朝伤口处涌去,来不及思考,她只得用左手拔剑刺入鼠身。
一阵青光闪过,巨鼠吃痛,抓伤钟莫离的手臂后疯叫着松了口,朝她身后跑去。
她回头,看见了刚才的妇人,“大娘……”
少女话音未落,那妇人一改淳朴无助的面容,从鬓角处生出粗硬的褐色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成原本狰狞的鼠脸。
“唧,”踹了一脚旁边的肥老鼠,妇人骂骂咧咧不满道:“小崽子,今个儿倒是让你尝了鲜!”随后又一步步朝钟莫离走来,声音却还是人的声音,委屈着控诉指责她:“姑娘,你怎幺能伤了我的儿子呢?”
那只硕鼠躺在地上吱吱作响,似在回味血液的甘美。
“这血香气,勾的我也饿了。”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与妇人相同的鼠脸说道。
野竹林内的鼠叫越来越多,钟莫离已经肯定,自己被这些鼠脸人身的怪物团团围住了,并且它们还在不断地朝她聚拢逼近,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瓜分蚕食。
被巨鼠抓过的伤口流血不止,钟莫离左手握鞘,右手持剑,血液顺着剑锋滑下,绽放出奇异的粼粼波光。
那群怪物觊觎她的血肉,又忌惮她手中的辟闾剑。
场面看似僵持不下,却远远不利于她。
钟莫离只得将剑鞘插入地面,半跪着苦苦支撑,头颅却由于失血,愈发沉重地缓缓低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