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停。”将军呼衍晁扬手,勒了缰绳。
“副将,你看那边的,可是个孩子?”
茫茫黄沙之间,只见狼群,而未有什幺人的痕迹,副将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军可是眼花?那里只有狼群啊?”
“我看你才是老眼昏花。我曾听闻大漠上会有遗失的孩子,被狼群抚养长大,今日才算亲眼见到涨了见识。”
副将定惊一看,那深灰色的狼群间,确有一小小人影,黑发铜肤,“那…可需我将它捉来?”
将军思索片刻,“去吧。记得小心些,别伤了人,听说一般性子极野,与兽无异。”
于是全队便在此地整顿半刻,副将领了几个精兵一同去,眼前景象甚是奇异,那兽孩四肢着地,在给一头母狼舔舐伤口,其他的狼正休憩着,有些也负了伤,想来是因为争夺食物或事地盘刚结束一场战斗。
那兽孩年纪看着并不大,约莫五六岁的模样,不着片缕,身上毛发十分旺盛,比常人浓密且长。
其他的狼见官兵骑马而来,又进入了备战状态,幸而体力不支,官兵丢了些鲜肉,便转移了注意力。只是这兽孩不愿抛弃母狼,对试图分开它们的兵十分具有敌意,露出一嘴不算尖锐的牙狠戾撕咬。这威力并不小,那兵立时见血。
副将瞧这母狼奄奄一息也甚是可怜,在他们的文化里,狼是值得崇敬的野性生物,便索性一起带走,如此兽孩便不再吵闹,温驯地依靠在它母亲身边。
副将感慨,天性纯孝,便是人也难比。
归到队里,一路行军直到天色将暗,大军驻扎完毕,少年将军才得了空去看今天抓回来的小东西。
随军军医听副将说了今日官兵被咬的事情,不肯与狼孩共处一室,那狼孩便被强行与母狼分开,关进一个木制牢笼中,它并不甘心被锁住,试图咬断这木栏,未果,军营角落里就传出一声狼的嘶鸣。
将军就是听着这声音进来的。
这孩子浑身脏乱,头发都开始打结,只有一双瞳,似狼般锐利骇人,能泛出股绿光。
呼衍晁见它赤裸的下身,没见到那东西,便知还是个女童,不知道在这水比金贵的大漠行军途,能不能洗的干净。
她仍在吵闹,不满于桎梏,军医来报已经上好药草,不日便可恢复归原。将军命人把那母狼抱来,狼孩冷静下来,添了几分柔情。
兽心与人心有时距离并不遥远。
将军撤了木笼,她先奔向母狼,见母狼好了许多,亲昵地在它怀中蹭,母狼竟也会亲吻她的头顶。
她十分通人性,回身向将军投以略温和些的目光,也许是类似感激的情感。
将军并不在乎一只兽物是否感恩或是认错,只是觉得十分有趣,小小女童怎能似狼一般四肢行走,茹毛饮血?听闻喂她的军士说,送来的熟食一概不吃,后来送上生肉才肯下口,那新来的小兵尚未见识战场上的生死,被这女童吃肉舔血的场面吓得不轻,当场干呕起来。
不过将军命令这几个见识过狼女的人闭紧嘴巴,不准将狼女现状向外透露,否则就要受罚。
这少年将军年岁尚浅,却不是第一次出征,早两年便在军中作战,底下将使见识过其少年锐气,英勇无双,颇有威信,此次是首次任将军位,虽不是最高指挥将领,但是若是再立功勋,左贤王之位指日可待。现任单于的儿子中,仅此一位卓越过人,军中更不敢忤逆。
只是不懂将军的用意。
将军并不害怕狼女,左不过五岁女童,牙齿尖些力气大些,也不知有什幺好怕。他只拎着她的两只手腕两个脚踝,全用对付兽物的方法制着,驻地后头便有一小片绿洲,正是赶巧,呼衍晁直接扔她入水,她也很久没有洗净过身子,就自己洗起来,不过到底也只会进去抖抖身子就算洗完。
将军看不下去,行了一天路,身上出了不少汗,往日也就算了,今日恰好来这儿,权当解暑,便除了衣裳下水,
大漠可没那幺多规矩,男女授受尚且可亲,何况一只小兽。
孤洲月色下,男子露出精壮胸膛,蜜色肌肤镀上一层银光。兽物并不懂得欺软怕硬,对来进犯的生物一律严阵以待,露出爪牙显示力量。
将军总有法子制住这小东西,按进水里翻腾几遍,直到把藏污纳垢的乱发都洗顺些才罢手,也不知是被她闹的,还是身上洗出来的脏污,清水浊了一片。
将军嫌弃地离她远些,到清亮处再洗一遍。
那兽物见机要跑,在水里扑腾两下,靠近岸边,将军闻声而动,先一步扯住她的足,她反射性地回头看,将军这才看清了她。一双狼眸在暗处分外明亮,洗净之后才有几分人形,没巴掌大的小脸不似家里养出来的孩子圆嘟嘟的,缺了几分稚气。幼小脚丫布满厚茧,指甲斜扭,怪叫人心疼的。
也不知是谁家这样狠心,能丢本该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到大漠中去。能被狼群拾得也不知是幸也不幸。
鬼使神差地,铁汉将军伸出因执兵器而同是布满粗茧的手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
“好孩子。”
她并不能听懂,也不能理解这样的动作代表了什幺,也许有几分善意,但她更怕潜藏的危险,仍是要走,回到她的母亲、她的族群身边去。
将军不许她走,她便难以逃脱,可兽的本性并没有如此容易放弃,将军无法,只好草草结束,换回军装,带这小东西回到军营。
_
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