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

第一章

云雾轻如薄纱,缭绕着司命殿。

“这女娃太可怜了。”

元白仙君视线下移,指着命薄。今日他无聊过来瞧瞧老朋友,竟让他碰见了这般怪异的命格。

“姻缘殿这幺闲?”

南玉仙君答非所问,眉目清冷,长指在命薄上点了几下,不知在思索着什幺。

每一世皆受尽苦难,的确是让人于心不忍。

不过,世上千千万万不幸的人他又能救多少?

想通了,擡手合上命薄,不欲多想。

“栓红绳,栓着有点闷。”元白仙君随便答应。

南玉仙君啧了声:“自己赏云去。”

“云有什幺好赏的?”他摇摇头,又再掀开那一页:“你看,她的命格每一世皆注定活不过锦瑟年华,现下才到第二世,还不知要渡过多少的生生世世。”

“注定永生永世俱是如此,不过可怜之人比比皆是。”

言下却是没有插手的打算。

“无妨。”元白仙君清俊无伦的脸似笑非笑,眼底似有光华,暗藏狡黠:“我帮,我这就去一趟人间。”

掌管姻缘的仙君帮得了什幺?莫不要帮了倒忙还被天帝发现了......

片刻无声之后,南玉仙君凛然道:“我帮。”

对面的人旋即递了紫毫笔。

“不妥,直接修改命薄会被天帝看出端倪。”

“那该如何?”

“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她自己。”

*

天幕笼罩着浓浓的黑,街道阴沉沉的不见灯火。

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熟睡之时,汴京的商户和民居俱大门紧闭,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北风吹过的呼啸声响。

医馆前。

芳华正茂的女子歪歪斜斜的立于桃木大门旁边,怕是站得太久竟全身脱力般,又缓缓的靠着大门滑坐了在地上。

许遥清抿唇苦笑,她失败了。

她在等,等待第二次死亡的来临。

其实她早已经被害而身亡,就在她还是魏国公主的时候。

只是她比常人幸运,遇上了这般怪诞诡奇的奇遇,才获得了这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是一切都将要完结。

那白衣男子对她说,她前世便是亡于如花似玉的年华,宛如魏国公主这一世。

那人还道,只要她回到前世,安然的度过死劫直到活至白发苍苍,这样便能回到魏国公主的那一世,改变一切。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永世早亡的命格;亦不知道,那仙君要改变的不止这两世,而是往后的生生世世。

不过,这都建立于,她能把第一世的生命轨迹扭转。

事与愿违的,她已失败告终。

此时,她的肚子插着匕首,瞧着生命在渐渐流失,她不甘的俯首微合著眼楮,正欲张口呼救就喷出了一口腥红。

鲜血混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渗入粉色衣裙,晕染出点点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不甘心,她还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不可以就这样死去。

她颤抖着擡手拍了拍医馆的木门,却未能发出多大的声响。

那一拍已使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她的脑袋变得昏沈,气若游丝,浑身已动弹不得。

终于要完结了,她微弱的笑了笑。

恍恍惚惚之间,穿着月白衣袍的男子缓缓向她走近,仙气飘飘的。

男子俯身瞧了她一眼,看到她胸膛还虚弱地微微起伏,确定面前的人还有呼吸,他轻叹了口气:“你浪费了我给予的机会。”

许遥清以为是在梦中,只缓缓的阖上眼睛没有回应。

“许遥清。”他又叫唤:“回话。”

许遥清费力的睁开双睛,挪手碰了一下他的衣衫,才知道面前模糊的人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她微张着嘴唇想要说话,努力的挤出一点声音:“我要灰飞烟灭了?”

“我是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

“为什幺?”她不相信,说她不知怎的能遇到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罢了,怎幺可能还有第二次?

她难以置信的微张着干燥的嘴唇,与他干瞪眼。

“第一世便过不了,而今又要死掉,这样的愚不可及我瞧着可怜。”

“......”

“要或是不要?”他问。

阵阵寒风蚀骨,她的身体越发冰冷,甚是难受,许遥清颤抖着娇小的身躯,说不出话来。

男子见她不回话便以为她欲要放弃。

“不免强。”他说道:“只问你最后一次,再重来一次,你可要接受?”

她倒是想利索的回话,只是她连呼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唇边的血迹还没干涸,这时又再吐出一口血。

鲜红沾到他的衣摆。

男子拧着眉头似是嫌弃,却又快步上前喂了她一颗丹药。

“都快没气了还不知道求救,硬撑着有何用。”

“......”

缓了缓,许遥清的脸上才有了些生气。

“我要重来,有什幺条件?”

“这一趟不会有记忆。记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马车辘辘地驶向将军府邸,帷帐把刺骨的北风阻隔,车内暖洋洋的。

窗外初雪纷飞,许遥清是南方姑娘,此时不是汴京的寒冬却还是觉得冷。

那媲美国色的脸蛋儿与公主那一世没半点不同,只是这一世不是被娇养长大,少了几分娇憨,周身的气度多了几分清冷,如仙子般皎若秋月。

这时却是难得的娇娇软软。

她的小手捧着手炉,身子被粉色的斗篷紧紧的裹着,帽兜滚了一圈白色的兔毛,使得那红扑扑的脸蛋更是娇柔可人。

驶到满香斋,马车缓缓停下。

帷帐被掀开,扎着百合髻的小姑娘探头进来:“遥清姐姐。”

小姑娘还没坐稳,小脑袋已朝她蹭了过来。

挽着她手臂的是护国大将军沈景阳的庶出妹妹沈妤,十三岁的姑娘乖乖巧巧,笑意盈盈,露出了颗小虎牙:“遥清姐姐,青云寺好玩不?”

许遥清比沈妤痴长两歳,两人相处无弯弯绕绕,不像沈家有些人般虚与委蛇,倒是真心的与她结交了。

“进香又何来好不好玩一说。”她抿了口热茶:“梅花还是光秃秃的,没什幺好看。”

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经历过生死的人对此特别敏感,她上青云寺不过是为自己祈福求个心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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