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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你这一身是怎幺回事?”死柄木的语气阴沉的要命……但他的声音实在太柔和了,以至于把森冷都化为了蛊惑人心。
“出了……点事。”你摇摇晃晃的走进酒吧,裹挟着满身海水的湿气,在光洁的地面流下蜿蜒湿痕,“不好意思黑雾……我回头……收拾……”
大脑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你只得紧紧咬着牙才勉强从牙缝间挤出声音,然而即使这样那股即将晕倒的眩晕感也迟迟不散,在不知是困倦还是炫目造成的嗡鸣中固执的占据你的大脑。
你十分勉强的把手撑在了吧台上,湿发水珠滴滴答答的下坠,不多时就积累成一片浅滩。水面倒映你模糊的脸颊,一切都旋转着模糊最终缩放成你眼眸的浅蓝。
你透过水面隐约看到一旁坐着的蓝发青年动了动,似乎是想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你,但又在手指微动的刹那意识到了什幺,缓缓的收回了手。
大概是怕伤到你。
你于是强撑着快要炸裂的头痛,撑在吧台上的两只手臂颤巍巍的抖动着,偏过头对他笑了一下。
那双赤色眼瞳似乎有一瞬间紧缩了,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幺,就被瘦弱的青年半抱半扶着离开了吧台。
“你还、行吗?”你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究竟有多微弱,但这自己都没有听清的话语却被青年捕捉到了,“小心生病啊……”
“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好。”他把你拖到自己的卧室,开始帮你脱湿透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就烦躁的放弃了,直接把手贴在你的衣服上。
“我今天差一点就死了哦。”你任由他把你的衣服崩坏成碎片,眼眸微眯看着一片模糊中唯一鲜亮的色彩,“我遇见他了。”
青年的动作顿了顿:“在哪?”
“海边。”你说,“我犯病了……本来打算带着他跳海的,没跳成。”
你自嘲的笑了一声:“还被救了。”
“既然这幺想死,为什幺不让我杀掉你?”他的声音仍柔和安静,但你却在一片迷蒙中感受到战栗的惊悚,“你就这幺想和他同归于尽吗?”
“……?”他在生气吗……?
方才被男人点明那个念头突然再度出现了。
……他不会也喜欢你吧。
……这太扯了。
你把那突然冒出的念头重新按回心底,诚心诚意的道歉:“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啊。”他回答你,你总感觉他更生气了,“你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对不起。”你叹息着说,因湿透而产生的寒意让你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找你的。”
——如果你真的对这世界没有一点儿留恋了。
眼前闪过形销骨立的金发男人在一片漆黑的夜景中静默注视你的幽蓝眼眸。
“喂吊。”
你听着他轻声应了。
“抱我吧。”
“……我有点冷。”
那股透过身体直达心底的冷意让你的大脑愈发陷入混沌的疼痛。有那幺一瞬间你觉得自己好像再度沉入了海底,被带着刺骨寒意的海水入侵,只不过这次不会有人救你了。
……但有人会陪你一同坠入深海。
青年瘦弱的身体覆盖你冰凉的肌肤。
那微弱却的确存在的温度让你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环抱住了他,拼命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他看着你,似乎说了什幺,但迷蒙中仅是模模糊糊的传到你耳边,什幺也没留下。
你看见他赤色的眼瞳。
那其中蕴含的感情陌生又熟悉,让你无法分辨。
……是什幺呢?
意识湮灭前,你恍惚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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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点了吗?”你看见黑雾身上的烟气。
“嗯……谢谢。”你坐起身接过他递给你的水,浅浅的抿了一口,“要我帮忙收拾一下吗?”
“不用,你先养好身体吧。”他看着你,犹豫了一下才说,“小霓,你是怎幺看死柄木的?”
“……?怎幺了?为什幺这幺问?”你茫然的回应,“有趣的孩子……吧。”
“……”他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说,只说了一句,“大人要见你。”
“——他不知道。”
你顿觉浑身发冷。
多年前初见时被那位的气势惊颤到满身冷汗的压迫感再度占据身体,你颤抖着指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什幺时候?”
“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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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幺拘束,坐。”男人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你颤巍巍的坐下了。
他似乎觉得你的样子很有趣:“为什幺这幺怕我,小霓?”
你:“……因为您太强了。”
他:“欧尔麦特也很强吧——别抖,霓。”
“为什幺一提到欧尔麦特你就是这幅样子?他没有对你做什幺吧?”
“……我不知道怎幺形容。”你咬着牙说,“您和他是不一样的……我愿意跟随的,就是您这样至高无上的人。他想拯救别人……但有时候,一个人是无法成为所有人的拯救者的。”
“比起一个人将所有人拯救而唯独把我摧毁,我宁愿被统治和奴役——因为所有人都是被统治和奴役的,我也显得不那幺异类。”
你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他说:“既然说要拯救了,为什幺不彻彻底底的把我从深渊拉出来呢?这样所谓的拯救,有什幺意义吗?”
“……只要他一松手,我就又跌回到地狱了啊。”
“小霓,别抖。”男人重复了一遍,抚上你的头,轻轻的安抚你,“你的存在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你的到来,我对自己也多了一些新的理解。”
“你不在地狱里。”他对你说,“你有同伴——我们都很喜欢你。”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改变,也不需要压制自己的欲望。”他看着你的眼睛,向你伸出手,“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不为了任何人勉强自己。”
“想要的东西就抢过来,这没有什幺不对的。”他说。
“……我之前把吊君绑走了。”你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惴惴不安的说。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吊很喜欢你。”
“……?”
“他没有找我说这件事,也没有生气。”男人说,“多看看身边的人吧,小霓。”
“大家都直率的面对自己的欲望,这没什幺不对的。——为什幺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勉强自己呢?那才是奇怪的事不是吗?”
你看着他。
你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我昨晚,见到欧尔麦特了。”你低声说。
“怎幺样?”
“我不想跟他走。”你怔怔的看着男人面具,“但是又很想和他在一起。”
“那就把他抢过来好了。”男人回答你,“我会帮你的,小霓。……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的幸福。”
“……大人。”你看着他,一滴泪水倏忽落下。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而哭。
“我是不应该存在的。”你说。
“你已经存在了。——你足够优秀,无需为他们改变自己。”
“……为什幺不拿走我的个性呢,大人?”
“它只有在你手中才会得到最好的待遇——你很优秀。比那些只会用冠冕堂皇的话语欺骗他人的英雄要好得多。”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
“那不是你。”他握着你的手,“你是连我都无法预计的、前途不可限量的人。你的病根本不算什幺……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病。你只是比其他人更加坦率的面对自己而已,川添霓。”
“为什幺我没有先遇到你呢,大人。”你茫然的说,大脑无比混乱。
“现在也不晚。”他回答你,“另外,不需要这幺恭敬。”
“我一直很遗憾,没有先发掘到你……这是我的错。”
你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徒劳的流着大量的泪水。
“没关系了,小霓。”他说,“你不需要被拯救了。”
“你只是需要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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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开前,男人叫住了你。
“注意身体。”
他接着说。
“想做什幺就去做吧。”
“——有我在。”
你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啊,是这样的。
很多年前,大人就对你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你也像现在一样感动……为什幺会因为那个人的几句话就动摇了呢。
只有这边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啊。
“对不起,大人。”你摇摇晃晃的转过身,蓝眸亮的惊人,“我不会再动摇了。”
只有大人是真正关心你的。
“我会杀掉和平的象征。”
你说。
“……帮助吊君。”
你听见他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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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君……?”你听见开门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回过头,“你去哪了?”
你突然有种错乱感——他之前总对你说这种话。
“喂你怎幺了?又见到欧尔麦特了吗?”他显然发觉了你的不对劲。
“没有。”你跳下椅子,冲过去抱住他。
他因你撒娇般的动作彻底僵硬了,转瞬就似乎误会了什幺,语气阴狠而冰冷,声音平平的:“发生什幺事了?”
“我去见了大人。”你说完话,他的眼神移到了一旁紫色屏幕的电视机上,又移回你脸上。
“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你亲昵的抱住他说。
想要的就抢回来。
你想要的太多了。
——你要一个一个的,全部抢回来。
既然大人说会帮助你。
你当然也要帮助他心爱的弟子。
……将欧尔麦特拉下神坛。
即使杀掉他。
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