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过来了。浑身的疼痛让他渐渐清醒，他知道他差不多已经死去——手上和腿上的子弹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的两条腿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摆放着，他想它们肯定已经断了。而最要命的是那最后一枪，枪口抵着他的下颚，被释放的子弹斜向上，要从他的天灵盖直接穿出。
他是必死无疑的。
那些人也是这幺想的，是的，他死了。然而决不能让人知道，这个曾经的华人街老大，被纽约的警察逼上了死路，他们需要表面的和谐，他们热爱那虚假的繁荣。他现在躺着的，不是他饮弹时候的那座桥上，他想他肯定是被那些人转移了，像是转移一包垃圾，一条死去的流浪狗，被抛弃到无人知晓的荒地。
他眨了眨眼，拼命的想转动脑袋，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夜色同雨水一起倾泻而下，他能闻到雨夜那种潮湿的令人窒息的气味。他的面前正有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盛开着，他竭力想凑去过闻一闻，但是他失败了。更要命的是，他的举动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忍不住喉咙口的腥甜，血液从嘴里喷泄而出，那朵花上瞬间就沾染了血迹。
“对不起。”他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他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再也不敢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他想，这样也好。或许他会化成风，化成雨，化成眼前的花和草，简单的，纯粹的。
他回忆了很多事情，像是重新活了这辈子，他感觉自己用去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天依旧没有亮，雨也没有变小，他终于又要重新合上眼睛了。
而闭眼前，他看到天地间倏忽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花，那朵花正在向他走近。然后那朵花慢慢的上移，他看到了一张脸，娇艳且清纯的脸，他混沌的记忆里并不能找出有关这张脸的印记。
很好，这是来接我走的天使吧。
他重归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