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轻易就堆出一尺高,柳七在雪地过足玩心。捏个雪球朝倪翎扔过去,不想倪翎单手稳稳接住,又原路返回,不轻不重砸在柳七外衣上。柳七玩起来顾不上手指被冻的生疼,倪翎见她指尖泛红,想也未想将她双手捉来握在手中揉搓。柳七耳尖亦红彤彤,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倪翎,你待我真好。”
倪翎反应过来,自己与柳七太过亲昵,霎时也满脸涨红,“我……怕你冻坏。”
柳七踮起脚尖吻在倪翎脸颊,抽出手跑出去。
倪翎见她跑远,擡头看看漫天的雪花,提步追上去。
雪地湿滑,倪翎单手拎着年货,另一只手牵住柳七不叫她乱跑。手被牵住,柳七反倒扭捏不好意思起来,浑然不似主动亲吻倪翎的那人。倪翎看到柳七鞋上的水渍渐清晰,捏一把牵住的手,“脚冷不冷。”
“唔,你不提倒还好,这一提甚冷。”柳七低头看着鞋子被融了的雪水浸湿,忽觉凉意。
“我背你。”倪翎矮下半截身子,示意柳七趴上来。
柳七红着脸摇头,“我们快些回家。”
倪翎见她脸红的厉害,只能牵住她快步朝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倪翎将年货悉数交给丫头,急忙朝别院跑去。丫头尚未来得及同她讲句话,倪翎衣角已消失在拐角处。倪母自厅中走出,问向丫头,“她着急做什幺去?”丫头耸肩,拎着年货回了小厨房。
柳七双脚被冻的发僵,回来便脱了鞋袜钻进被中。倪翎进门时正见她双手抱膝坐在床上,脚还在被中踢踏不停。倪翎将压住的炉火生起,解了外衣衣带坐在对面,将她双足揽入怀里。柳七大惊,急忙挣扎想要抽回,却被倪翎攥住脚腕,“别动。”
怀中双脚冰凉,倪翎自责不已,“怪我思虑不周,忘了融雪寒冷未给你换双靴子。”
双脚被她抱在怀中贴着胸腹,柳七着实太难为情,只好偏过头去不看她。“太凉了,对你……不好。”柳七双脚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脚底逐渐回暖,连带着周身都有些燥热。
待到柳七将焐热的双脚抽回去,倪翎才坐回桌前,此刻屋内炉火渐旺,已彻底温暖起来。“倪翎,等过几天,我们去妙觉寺许愿吧。”柳七裹在被子里仰头看她,“伯母说,妙觉寺的佛祖灵验的很。”
“好,等积雪融了。”倪翎向来不信神佛,但她愿意陪着柳七。
倪翎仍旧保持清晨练武的习惯。这日倪母亦早起了些,搬了小椅在厅前看她习剑。倪翎擦着汗跑回厅前,“母亲今日起的甚早。”倪母唤她到跟前来,“翎儿,你可有什幺话要对我说。”
倪翎茫然片刻,忽明母亲所指何事。“母亲……是说柳七。”
“我的翎儿向来自持,我既欣慰于此,也烦恼于此。”倪母记起倪翎自从失去父亲便不再是个懵懂女儿家,少年老成莫过于此。“如今柳七令你逐渐开朗我当然开心,可你同我说说,你认清自己的心了吗?”
倪翎眼见母亲白发丛生,心中不无惭愧。“女儿自幼受母亲教诲,出言有尺,做事有余,独对柳七,唯恐一颗心留有余地待她不够周全,恨不能与其一夜白头。”倪翎此刻说出来,方知自己对柳七用情至深。
倪母半晌无语,只是看着倪翎谈及柳七时双目中的光亮。
“罢了,你自有你的路要走,”倪母起身,笑着看她,“我的翎儿长大了。”
倪翎心中满是对母亲的感激,但苦于从来不善言辞,只能弯下腰去作揖,再起身时眼圈也已泛红。
几日后难得得了一个晴空,倪翎与人换了差值,与柳七骑马去城中妙觉寺许愿。老白许久不曾放肆奔跑,载着柳七几乎按奈不住野性,倪翎选了偏僻远路叫它跑的畅快一些,等到妙觉寺时马身已挂着薄薄一层汗水。柳七自然也跟着欢快,跳下马时还耍了个潇洒花步。
倪翎将马匹拴好,随柳七穿过庭院一同到大殿中。倪翎敛着手站在圆柱一侧并不跪拜,柳七虔诚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单薄身子蜷在一起更显娇小。柳七双手合十闭起双目,许久不曾动作。
倪翎擡头看向铜制的大佛,佛祖身前氤氲着香炉里升腾起的烟雾,周遭是信男信女的低喃声,柳七一身白衣跪在那里,倒像佛祖跟前修行的小童女。柳七睁开双目磕了三下,起身到功德箱前,倪翎在荷包中掏出银子准备替她捐香火,柳七伸手止住她,“还是我自己来,佛祖才看得到诚心。”说罢自荷包里取出一把碎银,一旁的和尚取了功德簿请她留下姓名,柳七摇头,双手合十朝和尚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