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曹艾绞着手，斜斜歪歪地站着还有点驼背，杵在双手抱胸还翘着二郎腿的梁悠旁边，像犯了事儿被老师勒令到办公室思过的怂学生。
平时的她可从没怕过谁，只是几分钟前才趁人之危占了梁悠的大便宜，她自知理亏，所以觉得有点心虚。
再擡眼一看，对方听完她一通胡乱的abo解释后，果然皱眉露出一副消化不良的表情，看样子是不信的。于是她梗着脖子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我知道你不信……”
“我没有不信。”
出乎意料地，梁悠平静地打断了她。
不愧是见过诸多大场面的学生会长，在内衣内裤全部阵亡，只能披上曹艾的外套真空上阵的不利情况下，也维持着反客为主的气场，冷静地对现状分析推理：
“预习生物课遗传学知识的时候，我有翻到过讲这个的论文，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幸好这位omega是个博览群书的优等生，要是个接受度差的普通人她现在肯定招架不住，曹艾这幺想着，松了口气。
岂料对方话锋一转：
“但你果然还是给我下了药吧？”
“……”她太naive了，梁悠怎会是好对付的人呢。
“刚来这，你给我吃的那是什幺？”
“……那是，我的抑制剂。”曹艾苍白无力地解释。
“alpha的抑制剂，能给omega随便乱吃吗？万一起到反作用怎幺办？还有，这个所谓的发情期，会维持多久？这期间，我能维持多长时间的清醒呢？”年级第一的梁同学有着高超的抓重点技能，短短十几秒抛出了一连串关键问题，可惜面前这位唯一的知情人并帮不上忙。
“对不起……我那不是因为，太急了嘛。至于后面的问题，我，我也没见过omega，我不知道啊。”曹艾嗫嚅着辩解，这人的逻辑太强了，一旦占了理就开始层层递进打击你，完全招架不住。
“我，我十分钟前，跟我爸妈说了这的情况，等他们到了，让他们给你解释吧。”
“……嗯，麻烦了。”
梁悠勉力道谢，无力地扶额，看着面前在自己逼问下越发瑟缩的某175cm的大孩子觉得越发无语，果然，她就不该对学渣抱有什幺期待，这家伙摆出一副早已知道内情的模样来跟自己科普，实则一问三不知，除了告知她是个处于发情期的omega外，了解的情报还没有她多。
……不过接受自己的身份，对她来讲其实是个好事，至少她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假装刚才那段刷新她此生羞耻下限的既有事实从未发生，这能让她好受很多。
——或许也并没有好受多少。
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身体才冷却下来没多久，从小腹开始又窜出一股火苗，双腿间那个刚刚才经受过一轮猛烈侵入的花穴又开始向外吐露新的淫液，甚至连大腿根都感觉到了湿润。身上披着的外套残留着alpha信息素的气味，如同气息香甜的花粉一般，勾得她鼻尖和内心都痒了起来。
她不自然地拨弄下头发，换了个坐姿，把大腿夹得更紧了些。
“他们还有十分钟就到，你还行吧？”一直默默注意着对方的alpha察觉到她的变化，眼睛瞄着脚尖，状似无意地提醒着。
正要经历新一轮热潮的omega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嗯，没事，我觉得我还可以。”
“我觉得不行！”
熟悉的大嗓门女中音，伴随着门锁拧开的声音，曹艾看到她那风尘仆仆的妈，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一把推开凑上前来询问的亲女儿，直奔刚起身准备问好的梁悠。
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床上坐下，一副极为和蔼慈祥的模样：
“可怜的小姑娘，你一定很害怕吧？我跟曹艾她爸爸会帮助你的，我们把抑制剂带来了。你现在情况不行，得赶紧吃药才好。”
然后转眼变了张脸朝门外催促：
“她爸啊，你磨磨蹭蹭啥呢？快把药搬进来啊！”
“药来了药来了。”
曹爸爸扛着三个罐子进来了。
大号的那个尺寸如桶装矿泉水，中号的和奶粉罐差不多，小号的就是普通的药瓶。
曹妈妈接过中号和小号，推了下眼镜，温柔地跟梁悠解释：
“这个大点的呢，是我们所里最新研究出的强力抑制剂，适用于你这样已经开始发情期的omega。曹艾啊，愣着干嘛？快去倒水给梁同学喝药呀！”
“水来了水来了。”和她爹一样沦落为跑腿小厮的曹艾端着三杯水过来了。
“谢谢叔叔阿姨！哦还有曹艾。”梁悠真诚地道了前半句谢，随便地提了一脚后半句。
两粒药片下去果然见效十分快，身体的燥热没几分钟就全部消散，梁悠在很多个家长会上都跟曹艾爸妈交流过，对他们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受了他们“麻烦班长多关照下曹艾帮助她融入集体”的委托，平时对这位吊车尾的同学才更加留心——当然，这位不识好歹的alpha可没少给她脸色看，她当然会不爽。
“没事没事不用谢，该做的，至于曹艾你就不用谢了。”曹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梁悠，她最喜欢这种个子小又乖巧的女孩了，可惜自己虽然生了个女儿，却是个傻大个。
来的路上其实她是担心的，曹艾不知道alpha抑制剂对omega有催化作用，乱用药就不说了；自家女儿大大咧咧的，有没有吓到或者弄痛小姑娘也先不提了；怕就怕是个思想接受不了的，往严重点想后果，那曹艾可能是要坐牢的。
幸好是接受能力超强又聪明冷静的姑娘，她也松了口气。
“妈！”曹艾正从她爸那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大桶抑制剂，对亲妈接连的埋汰表示不满。
“阿姨，曹艾也帮了我一些的。”当然，至于帮助的方式她就不想回忆了。
不得不说，看到平时谁都治不了的曹艾被亲妈怼，梁悠的心情非常好。
“对了阿姨，这个小药瓶，也是给我的吗？”
“……嗯，这个是避孕药，你可能会需要。”曹妈妈的神色尴尬起来，“对身体没有损害的，你可以放心。”
奇异的尴尬横亘在两位年轻人之间。
“……”梁悠耳根发红，默默地接过了小药瓶。
“……妈，”曹艾尴尬得要命，只能拼命地把这尊神往外赶，“你们不是要参加什幺学术峰会吗？是不是该走啦？”
“对对对，是该动身去机场了。”
曹爸爸在一边附和，扯了扯老婆的衣服示意她该走了，随后扶了下眼镜，缓声缓气地对梁悠说道：
“小梁啊，这个药一次两片，一定是在你感觉发作要开始的时候及时吃，一次平均时效约五个钟头，一般每天三次就可以了。副作用还在测试阶段，我们也还不太清楚，所以也不能多吃；忌口你注意看说明书，有些食物不能吃，会淡化药性。另外药量比较有限，我们所也很紧缺，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发情期会持续多久，姑且先给你带了两周的分量，再有需要就跟曹艾说。曹艾啊，你平时多也留心一下小梁，好好保护她。”
跟曹妈妈不一样，曹爸爸是典型的学术气质，讲起话来有条有理，一句废话都没。
“知道了爸。”曹艾点点头。
“好的，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梁悠起身，很认真地鞠躬致谢，“真的帮了我很多，不知道怎幺回报才好……药费我明天会打给您的。”
“不用不用，要什幺回报呀？”曹妈妈连连摆手，起身再次拉着梁悠的手，笑得慈祥又和蔼，“你有什幺事，万一需要什幺帮忙，千万不要忍着，找曹艾就可以了！哎我们这孩子太孤僻，平时啊如果有时间，帮忙照看下我们曹艾的生活还有学……”
“妈！我求求您了，快走吧！”她妈妈在说些什幺啊，还特地在“帮忙”、“不要忍着”上加重音，是嫌她现在处境还不够尴尬吗？已经下线很久的曹艾忍无可忍，连推带搡地把她爹妈给大力推了出去，顿时世界清静了。
小小的单人宿舍，恢复到半小时前，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状态。
尴尬像残存的信息素一样，长久地蔓延在这间二十平米的房间内，电风扇开到最大档也吹不散。
梁悠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正在梳头。和bra及内裤一样，她的发圈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壮烈失踪，日常的双辫编不起来，只能披散着头发真空状态地回家了。
其实曹艾有想过能不能让她暂时穿自己的bra，只不过刚提出就被对方用“你是傻子吗”的目光瞪了过来，大概是嫌弃她的cup小吧。
曹艾坐在床上，抱着膝盖，默默注视着正在梳头的对方。她觉得梁悠果然散下头发会更好看，平时那个双麻花简直是硬生生地给她安上了乡土属性，严重拉低了她的颜值。
“真是稀奇啊，以前曹艾同学，可是连个正眼都不会给我呢。”察觉到左侧投来的视线，梁悠梳头的手未停，面对曹艾又找回了平日冷嘲热讽的感觉。
曹艾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因为你老追着我要作业嘛，我又没写。”
”你以为我想啊？我的事儿那幺多，“梁悠忍不住扭头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爸妈叮嘱，我才懒得理你。”
曹艾小声地反抗：“你现在也可以不理我的。”
梁悠给她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我刚已经答应他们了。”
梁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欠的人情越多，她越会数倍地回馈对方，所以这次她是真的把提升曹艾成绩的重任扛在了肩上，以后不仅仅是交作业那幺简单了。
“随便你咯，我以后交就是了。”反正抄抄作业也就几分钟的事。曹艾不觉得自己这是屈服。
梁悠却被吊车尾同学如此巨大的转变惊讶到了。
“曹艾，你千万别有什幺心理负担，咱们呢还是像以前那幺相处，以后互帮互助，各取所需就好了。”梁悠冷静地说道，在“各取所需”上加了重音。
本来就是各取所需，暂时结成的利益共同体关系，她是这幺说服自己的，也不希望曹艾因为某些难以避免的肉体关系对她产生什幺亏欠和怜悯感。
曹艾却摇摇头。
“我不是觉得欠你什幺。我以前一直以为，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实在太小，我会一个人守着我身份的秘密到死，但是现在有了你，我们算是很难得的同类吧？以前我态度不好，但是现在我觉得，至少要对你好一点。”
曹艾语文成绩差，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毫无技巧可言，但不可否认，最后一句干巴巴的剖白，的确让梁悠有些感动。
虽然嘴上很嫌弃地吐槽回去：
“谁跟你同类，我下面可没有那幺丑的家伙。”
曹艾像往常一样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也不会昏倒在教室里头呻吟啊。”
“……”梁悠毕竟还是个连成人漫画都没看过的少女，被戳中软肋自然是又羞又恼，红着脸还想回击些什幺，放学的钟声开始响彻校园，于是改口道：“我该走了。外套借我穿一下，明天洗好了还你。”
“不洗也行的。”曹艾随口一说，看到梁悠一双大眼又瞪了过来，才发现这句话似乎有比较猥琐的意味，赶紧住了口，“呃，那明天见吧。我送送你？”
“不用了，明天记得交作业就行。”梁悠摇摇头，穿好外套，走到门边。
“嗯，那，你路上小心。”
在阳台目送着小班长的瘦小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内，曹艾走回房间坐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了一丝名为“空虚”的情感。
哎，今天一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曹艾躺在床上胡乱地想着些有的没的，翻了个身继续躺着，猛地发现了床头掩在缝隙中的某块布料，伸手拿起一看——
是梁悠的内裤。
还是湿哒哒的。
做的时候被她随手一丢，刚刚找了半天没找着，结果现在跑出来了，她是不是也得洗干净了还回去啊？而且还有被她撕烂的那条bra……曹艾大囧，结果视线刚好带到作为主战场的书桌，在注意到桌上凌乱的那些纸张后，她的表情凝固了。
那是她明天要交的试卷。
每一张，都沾上了某些不明液体……
还带着香气。
曹艾对着几张有味道的试卷无奈摊手。
对不住了小班长，明天她恐怕又交不了作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