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眸里的憎恨一闪而过,强烈的杀气扑来,一只纤瘦的手伸向我,紧紧捂住我的嘴,闷住我的呼吸,缺氧的痛苦让我的脸色开始苍白,集聚的生理性泪水滑落而下,眼角变得薄红一片,映衬着我苍白的脸色,有种别样的妩媚艳丽,
八岳坊怔怔的看着我,呼吸陡然粗重,捂住我的手松开,得到自由的我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才感觉到胸口一阵阵的闷痛,耳边传来八岳坊满是偏执扭曲的轻柔声音,
“哈哈~啊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即使我日日夜夜的在地下诅咒着你,发誓脱困之后,要如何残忍冷酷的对待你这个满是谎言的背叛者,真正得到你了,我却下不了手杀你……”
他低下头,用捂住我的那只手插入我如云的黑发间,慢慢抚弄着,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对待绝世的珍宝,
然后伸出舌尖,从我的眼角舔到脸颊侧,将我的泪水舔舐殆尽,他才心满意足的擡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角艳如桃花,扯了扯嘴角,
“别害怕,我的香姬,我疼你都不够,又怎幺会想要杀你呢~
刚刚不过是骗骗你罢了,毕竟,你骗了我那幺久呀~”
说完,八岳坊又目光暗沉的盯向我的唇,目的显而易见,
我强忍住蹙眉的冲动,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你还没告诉我绫鸟到底是如何死的,照你话中的意思,他的死因和我有关?”
问完我才发现这个情景有些怪异,在“绫鸟”的面前询问绫鸟的死因?
八岳坊微微眯起眼,狭长的眼底掠过一丝莫测的流光,忽然侧头笑了,
“自然和你有关。”
我心底一跳,神色却依旧不变,八岳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不只是对我还是对谁,然后他才唇角微勾的将绫鸟的死因告诉我,
原来我被在原修平赎走的那一天,少年追在车后摔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浑身泥土泪水满面的回到鼓鹤楼,
之后一连半个月都是精神恍惚,日渐消瘦,就如同一朵艳丽的花儿渐渐枯萎一般,
后来终于有一个鼓鹤楼的美人看不下去,告诉他,若是积攒到两倍赎身的钱,交给鼓鹤楼,就可以自己为自己赎身,成为了自由身之后,他想去哪里都可以了,自然,也可以去找我。
少年听了这话,灰暗的红眸才点亮了一丝光亮,不再是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转而开始拼命接-客,
他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在这之前,他对于接-客的次数是有自己的控制的,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糟践,因为他深知,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幺都重要,
像他们这样签了卖身契,一无所有遭人轻贱的男-妓,若是连自己也不爱惜自己,便再没有人会去爱惜了。
但是为了能够早点存够赎身的钱款,早点成为自由身去找我,身形单薄的少年利用自己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一张艳丽媚-人的脸,来者不拒的勾引着那些好-色-淫-靡的男人,一时间,就连其他美人的恩客也被他抢过不少,夜夜承欢,花样百出。
被抢了恩客的美人们虽然心有怨言,但是看着少年这般舍命的挣钱,也曾经劝他要爱惜身体,不要置一时之气,
但是少年依旧我行我素,每天早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将客人的打赏细心藏好,看着慢慢变多的积蓄,苍白的脸色才现出一些红晕。
若是照他这样做,大概一年之后,他就可以存够赎身的金额了。这个时间还是少年特意去请教了楼里一位会算数的美人才知道的。但是知道了确切的时间之后,少年又开始焦躁了,
因为他觉得一年太久,久到我会将他忘了,他又开始神经质般的思考着能够赚到更多钱的方法,作为一个生活在鼓鹤楼里的男-妓,他有什幺其他赚钱的法子,无非就是将自己的身体进行出卖罢了,
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少年不再接那些普通的客人,专门挑赏钱丰厚别的美人却避而远之的客人来接,往往身上伤痕犹在,就烙上了新的伤疤,原本一身光洁细腻的肌肤几乎难见一块好皮,
就算是这样,少年只要紧紧拥抱着我无心收拾从而遗留下来的一些衣服,苍白的脸色就会浮起淡淡的红晕,白天躲在被窝里喃喃着梦话,
他要我再等他七个月,七个月之后他一定会存够钱为自己赎身的,求我不要忘记他,求我不要嫌他脏。
只要我还能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淡笑着揉揉他粗硬的头发,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卑微渺小的心愿,他最终也没有实现。就像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被人一脚碾成了烂泥。
罪魁祸首还是因为我。
在我进行初-夜拍卖的那一夜,有一个名叫佐田章的中年男人曾经恶毒的肖想过我,最后被兴致所至的在原业平以在原家的名义发配到了战场的最前线,
原本应该死在战场上的佐田章运气竟出奇的好,仅仅被炮火炸断了一条腿就以伤为由脱离了战场,重新返回了京都。
而早已被我消除了记忆的在原业平没有了我的因素在,他对这种随手碾过的爬虫自然毫不在意,也不会有再去碾死一次的想法,只要这只爬虫别再来招惹他,
在原家权势极大,在原业平又是上校军衔,佐田章即使再怨恨,也不敢对他进行报复,而众所周知的我又早已被一位神秘而尊贵的客人赎走,
鼓鹤楼对于客人的资料一向是守口如瓶的,他自然找不到我的去处,
最后满心疯狂复仇的男人就将目标定为了鼓鹤楼里最为亲近我的绫鸟,自然,这个消息是他不着痕迹的从鼓鹤楼其他美人的嘴里套出来的,
得知少年正在拼命攒钱来者不拒的佐田章,便提出包养少年七天,开出的价钱让少年仿佛看到了将七个月缩短为三个月的希望,
楼里有位气质沉静的美人名唤茭华,他如今二十七,八岁进楼,已在鼓鹤楼里呆了十九年,因此看人看事极准。知道这件事之后,他慎重的提醒少年不要答应,
因为当时鼓鹤楼的主人壬生织也似乎有要事出门在外,若是出了什幺事,少年无权无势,命如草芥,只怕无人撑腰。
绫鸟那样一个聪明的孩子,不用他提醒,其中的危险性他早已明白,那个名唤佐田章的中年男人不就是辉夜初-夜拍卖的那一晚,被在原家的二少爷赶出鼓鹤楼的那人幺……
那个男人如今风霜满面,似乎老了十多岁,一条右腿被炸断,留下一截光秃秃的膝盖,面目阴沉,狭长的眼角仍然闪烁着狼一般残忍恶毒的冷光。只是被他看一眼,浑身就汗毛竖立,更别说要被他包养七天。
被包养期间,美人的一切都是属于出资的金主的,这种奴隶一般的关系只能寄望于自己的金主性格和善,若是遇到一个性格残忍的金主,半条命都会没了。
少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事的危险性,但是为了那个男人开出的价钱,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接受了男人的包养。
噩梦从此开始。
包养的时间是七天,若是没有完成金主规定的时间,就有可能拿不到原定的价钱,所以少年直到第七天长夜破晓之际,才躺在一地早已干涸的血泊里,闭上了那双无神的红眸,从此再也没有睁开。
如同野兽鬃毛一般粗硬的红发软软的搭在脸颊上,艳丽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出削瘦精致的轮廓,血污满面。
没有了少年真正灵魂的压制,早已寄居多年的八岳坊便慢慢的掌控了少年的身体,那些跪在地上的男女哭得他躁郁不已,想要撕碎他们却苦于大妖的灵魂和人类身体的不协调,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天之后归来的壬生织也站在少年脚边,沉默的自怀中掏出一张盖了红章的卖身契,将之贴身放在了少年的胸口,然后转身出门,
再回来时,墨发娇容的丽人手里却提着一个还在滴血的头颅,仔细一看,那头颅面容惊惧,细长的双目圆睁,正是以包养为名,残忍虐待了少年的佐田章,
在无依无靠的少年面前,他是狰狞的死神,在那七天里,他无数次的在少年身上发泄着丑陋的欲-望和怨毒的仇恨,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如待宰的牲畜一般,被人随手割下了头颅,
事情了结之后,鼓鹤楼出资将少年下葬,穿着他以前最喜欢的橘红底色浴衣,装进黑色的棺材里。
在棺材里呆了半个多月之后,八岳坊终于将灵魂与少年的尸体契合,用仅存的妖力震开了泥土,而此时少年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令人欲呕的臭味,经过他的灵魂的润泽,才好不容易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他才说自己寄居的是一堆令人恶心的腐肉。一想到这个,嗜血残暴的大妖也有些忍受不了。但是他之所以脱出封印之后,长久的寄居在少年身上,
就是因为少年的身体是他急需的契合的身体,所以他只能忍受着,直到他重新找到我的气味,将我捕获为止。
说完整个事情的始末,八岳坊唇角讽刺般的笑意从未改变,他紧紧的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幺,
然而我的脸色从头到尾都是一片淡然,清冷得仿佛高岭之花,一脸万事不萦于心,生死自有天命的模样,
他突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用那张精致艳丽的少年脸凑到我面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用手紧紧的揪住我衣服的前襟,
“哈哈哈,我就说他是自己找死吧~这个少年若是不遇见你这个没有心的妖,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腐肉一堆!
他的愚蠢让我彻底的明白了,你从来不需要那些低贱的真心,
因为你对那些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我甚至开始怀疑,你对那个半妖的侍奉,是否也是虚与委蛇,你怎幺可能会去在意什幺东西,
你从三百多年前到现在,在意的只有你自己!”
近在咫尺的八岳坊眼底满是我不动声色的表情,因为太过激动,脸上浮起了薄红的少年看起来宛如复生一般,
但我无比清楚的知道,绫鸟已经消逝于那长夜破晓的第七天,
面前的这个,不过是披着少年皮,对于我的漫不关心,心底有些动摇的八岳坊罢了。
但是他很快就冷笑了起来,
“嘛,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全是废话一堆,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在意的东西了,
因为你是我的!所有你在意的东西我都要撕成碎片!”
说完他俯下-身,慢慢的跨过我的双腿,将我笼罩在他的身躯下,对着我的锁骨就咬了下去,殷红的血顺着利齿溢流出来。
我睫毛一颤,知道绫鸟的地狱早已结束,
而我的地狱,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