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镇守使七十大寿设宴,周絮作为小徐云的小老师也在受邀之列。
孙铃铃在一旁来回打量她的行头,左挑右剔“既是要赴宴,你也得打扮一番吧?”
正巧周絮拿到了于徐家当家教的第一笔薪资,也按捺不住小心思,与孙铃铃一同去百货公司购了好些物什。
孙铃铃半推半地劝着她去把乖顺的头发烫成了弯卷儿, 抹上了蜜粉唇脂,翻箱倒柜将她衣橱里的衣裳让她试了个遍。
周絮辨不过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也就由着她造去了。
孙铃铃身形丰腴,比周絮高上些许,且自打她来北平后更是消瘦了不少,就连孙铃铃衣柜里尺寸最小的那身缎面绲边旗袍,穿着在她身上都浮留有一指宽松,细看却又是另一番韵味。
孙铃铃啧啧称奇,夸赞得周絮好一阵脸红“若是时间来得及,上铺子订做一身合身才好。”
镇守使宴席排场大,各路人士纷纷前来庆贺。徐行作为东道主的亲眷家属,忙着接待贵客没空搭理她,就连一同来的孙铃铃也撇下她应酬去了。
宴席开场特邀了当红的电影名角儿来唱小曲, 赴宴的男男女女游走于舞池,悠悠地摆着双人交际舞。
人来人往间宴会的一角处。
“詹妮弗。”
闻言,向来淡定自若的孙铃铃竟慌乱得差些淬了酒杯。
知道她本名的,也就周礼一个了。
“hi,好久不见啊。”
他们的规矩框定在碰头尽量避免熟络,何况这回是她心虚在先。
“你推辞掉最后一次任务,暗中打的却是我的主意。”周礼开门见山,喧闹的宴厅就是最好的掩饰。
“ 詹妮弗,为了他你竟想叛变?”
面对周礼的质问,孙铃铃反驳辩解“我一直都在北平。”
“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她在哪?”
“谁?”
他转身离去,冰冷撇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这回我最后一次帮你。”
这厢周絮刚拒绝了一位男士跳舞的邀请,便看见孙铃铃神色慌张朝她过来。
“你先行回去,我替你叫了黄包车……不!你直接坐督军府的汽车回去。”
一旁随从却在催促 “四姨太,咱该走了,别让督军等急了。”
“发生什幺事了吗?”周絮疑惑不解。孙铃铃这般慌乱,脸色都白了,这十分的反常。
“你先别管,赶紧回去,记住,别耽搁了也别出来!”孙铃铃来不及与她解释,让护卫带着她往外走。
“周絮。”
廊下有人唤住了她。“原来你在这儿。”
徐行今日西装革履,着着燕尾服英姿飒爽,清朗的眸中闪过一丝羞赧“你今日……真好看。”
“谢谢。”周絮却在分心念着孙铃铃的事儿。
“我......有话要与你说。”
一旁护卫察言观色,半鞠躬着离开“周小姐,车子会在外头等您。”
“你可有空闲?”徐行问道。
“嗯,你说。”周絮应道,自从那天孙铃铃带着她离开镇守使府,她还未谢过徐家的救命之恩,更何况也得道一声贺再走比较合礼数。
“听说你就要离开北平了?”
周絮疑惑,她目前还没这个打算的,也不晓得他哪听来的消息。
没等她回应,徐行便道“为我留下来可好?”
“我想正式的追求你。”
阁楼小窗上头的人将外头一言一行看得清清楚楚。
蒋之遥辛酸地看着外头的动静,正将拭去眼角的泪水时,擡头望去,这,这人不就是她多年未见的表哥幺?
“表哥…?”
见他面色冷峻,眉头都凝结在一处,苦大仇深不过如此。
莫非他也听到了楼下的深情表白?
是了!对方是周絮啊!即便表哥不喜欢周絮这个童养媳,可哪个男人能忍受未婚妻与他人暗通款曲给戴绿帽子的。
眼见他双拳紧握正要往外边走,蒋之遥赶紧尾随上前“周礼表哥,好久不见啊,你怎幺会在这儿呢?”
“你近期有联系过我父亲幺?前线战乱,我与他们一时失去连续,我才在北平耽搁着没去津沽......”
蒋之遥拿话拖着他,镇守使府大,宾客又多,轻巧就拦下了他的脚步。
“蒋之遥,我闲暇会再联系你的。现在,烦请让开。”他忍耐度已经到达极处,捏着酸痛的眉心。
洋汽车进不来巷子,否则没法子调头,可四姨太吩咐了要将周小姐送至家门。督军府驾车的司机陷入进退两难。
“我就在这下车吧,不过几步路。你不用跟着的。”周絮今日心情舒畅,更无意为难下人。
胡同巷末寂静, 仅听到叽叽喳喳鸟儿啼鸣, 周絮步履轻快地漫步至胡同口,今日之改变,就当纪念她离开周家的重生。
汽车的轰鸣声逐渐远去,也就意味着送她回来的司机也已经离开。
她却暗觉些许不对劲。就好似,有人在跟着她却没有丝毫脚步声。
她背脊凉透了,不敢回过头看。
别会是她露财被盯梢上了吧!她紧握住手中的缂丝金口包,移到腹前。
“谁!”
胡同拐角处,周絮迅速抽出枪, 孙铃铃教过她,遇难时如此即可防身,她疾速上膛转身指向身后那个黑影。
那人未止步,猝不及防地,冰凉的枪口抵在他的劲动脉处。
“我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连你也会拿枪指着我。”
嘲笑又讽刺。
那道低沉又熟悉的声线,周絮脑海中的千头万绪在一瞬间全崩塌瓦解。
周絮也未曾想,有生之年与周礼相逢竟是这番场景。
眼前的他穿着不修边幅, 发梢凌乱,脸颊瘦削得略微凹陷,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冷冽的眼神直直撞向她。
被上膛的枪指着颈部命脉,他却处之泰然丝毫未躲避,眼眸平静似水。
正当她神离时他猛然间擒住她臂膀,在她手腕处轻轻一拧,半身直觉麻木失力,手枪应声落地。
只在分毫间局势边扭转。
“疼……”
他仅这幺轻轻地擒拿动作, 即使收敛了力气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而言却是钻心刺骨地疼。
周礼醒觉伤了她,放轻了力道。
松手之际她转身拔腿就想逃跑,周礼长臂前伸,单手就将她拦住。
眼见耍小聪明不行,周絮用尽了全力去挣扎捶打他。
“你还想逃去哪?”
“不关你的事!你放手!”
这当然是无用功,她这小身板的力气对他而言犹如搔痒般微不足道。
周礼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令她动弹不得。
“我不会再放手了,周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