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以来,晓风就是被奶奶带大的。她的父母很年轻就未婚生下了她,母亲将她丢给父亲后便不知去向。父亲因为她而中断了学业,只能去工地做临时工支撑家计。
然而有一天,工程公司为节省成本,不顾虑临时工的安全而未加装防护围栏,让她的父亲在工作时,不慎从二十一楼摔到三楼的鹰架上,当场死亡。
派遣公司罔顾劳工的权益,连保险都没有投保,只包了一个红包给晓风的奶奶,吃定她们付不出诉讼费,花了小钱安抚了事。
晓风的奶奶身体本就不太硬朗,虽然晓风还有一个姑姑,但姑姑是个见钱眼开又不愿意抚养奶奶的势利女人,奶奶只能靠资源回收的收入让晓风继续念书,只求她能有一个正常的人生。
争气的晓风一路努力念书直到大学毕业,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外文系毕业。她这一路上过着极尽节俭、近乎寒酸的生活,为着毕业后能赶快投入职场,有了薪水后就可以让奶奶不要再做资源回收,好好赡养天年。
这天她去T市二次面试、并取得录取通知,她第一个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正当她打了好几通的电话,却一直被转入语音信箱时,她的心底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的至亲被一台黑色的马莎拉蒂撞死了。那是一台很富有的人才能开的车,据说当时开车的人是一个大老板,酒后开车,没注意正推着回收车过马路的奶奶,在未减速的状况下撞了上去──头颅破裂死亡。
离开医院后,晓风还在震惊当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想回到那个没有奶奶的家,便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河堤。她身上仍穿着面试的白衬衫配黑窄裙,朴素的包包里放着毕业证书和履历表,说明了她的人生才正要打开新的一页。
怎幺,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这样走了?像蝼蚁一样、无声无息的就被死神带走。
此刻,她半梦半醒,脸上满是泪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好叫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醒了吗?」一道清晰、沉稳又好听的男人声音从身边传来。
晓风缓缓睁开眼睛,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是一张俊秀、白皙的脸,他大而黑亮的双眼,正盯着她看,男人身上好闻的男香味让晓风有些着迷。
晓风赶紧坐起身,发现她正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满室明亮的房里只有这个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我怎幺……会在这里,你是?」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般老梗的对白,她渐渐忆起自己前晚在河岸边想寻死。
「昨天半夜妳在头前溪前昏倒,失温加上血压低,我找医生帮妳上点滴打了药,现在脸色好多了。」他眼睛带笑,独特的语调有股迷人的吸引力。
晓风举起自己的左手,才发现上面有个针头,正接着点滴。「谢、谢谢你……。」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拉开棉被想下床。
男子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说:「妳不问我为什幺要救妳?」原本的笑眼突然变得严肃,晓风一时有点恍神。
「因为你是好人?」她怯生生地说,心里紧张了起来,手还被他紧抓在空中。
「妳昏倒前,诅咒有钱人去死,接着还想寻死,记得吗?」他认真的双眼直视晓风。
「……嗯。」她记得自己歇斯底里地大叫,没想到这一幕被人目击了,感到有些困窘。
「我现在给妳一个机会,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妳再好好判断一下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有钱人的生活不像妳想的那幺好。」他放下晓风的手腕,瞇起眼睛灿笑。晓风仔细看着他的脸,他的鼻子高挺、皮肤白皙,眉宇间散发一股不凡的气质,看似人畜无害的笑颜背后似乎带着算计。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清澈的双眼直视着男人,也许自己的地位不如他,但气势上可不见得会输。
「我想跟妳谈个交易,」他起身,坐在床沿靠近晓风,轻柔却不带感情的说:「请妳扮演我的未婚妻。」
晓风睁大了眼看着男人,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为什幺要找人扮你的未婚妻?」
「因为我不想接受我母亲安排的对象,其他的等妳答应了我再告诉妳。」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彷佛是一个甜蜜陷阱。
「这是你救我的原因吗?」她纳闷着,若不是有这需求,眼前的男人会眼睁睁看自己去投河。
「对,因为妳心里有恨,所以我坚信妳会抓住这个机会。」他一脸自信地说完,从熨烫工整的白色衬衫口袋取出一张名片。
「考虑好了就联络这个人。」他将名片在晓风的眼前挥了挥,便塞进她手心里。
晓风看着上面只有一个人名和电话,擡起头还想问什幺的时候,男人已经起身离开了。随即进来一个穿着女佣打扮的中年女子,帮她拔了点滴、换了衣服后,送她离去。
晓风走出这宅邸的大门,发现她人正位于河堤旁其中一栋豪宅大楼,刚刚从最高楼层三十三楼坐电梯下来时,就不禁猜想这名男子的身分地位。
呵……有钱人真的不太一样,为了自身的目的才救人啊?
她想着,一边也走到了家门口──那栋奶奶唯一留下来的透天祖厝。她轻叹口气,感觉心里空空的,丝毫不把昨晚的遭遇当一回事,那张名片也早被胡乱塞在手提包里。
姑姑打了电话来,要她好好休息,并整理奶奶的遗物,对肇事人的诉讼由姑姑全权处里。
晓风感到安心,毕竟是亲人,既使平常不联络,出了事情还是会互相关心照顾吧?她收拾着东西,这几天她已经不想寻死了,她希望能亲眼见到那因为自己一时的贪杯、撞死奶奶的凶手遭到制裁。
那人的名字她永远忘不了──万宝龙,市值百亿万氏集团的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