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气氛僵持,齐熙叹了口气:「这府中中蛊的人不只有曦王,还有朱嬷嬷,今早已昏了过去。两人都是被曦王服袍上缝衣针所伤。」
「还有──」而后她转首睇着李准,眼神炯炯,一字一句说:「我也被缝衣针所伤,恐怕也中蛊了。」
李准脸色骤变,极力克制心中惊惶情绪,哑声问道:「伤在何处,可否让老夫看看?」
齐熙唇瓣勾起淡笑,似是捉住李准弱点的得意,却隐含一丝悲怅,悠悠说:「伤在哪处都无所谓。李大人说过,曦王无药可医,只剩三日可活,那我的死期也不远了。届时便与父母兄弟相聚,不劳您费心。」
「蝼蚁尚且偷生,你元齐──女岂可轻贱性命!」帝女啊!李准想这幺说,却碍于现场还有周太医,不得不煞住,再开口嗓音绷紧,神色灰败,忽而仰头一叹:「老夫尽力便是!」
周太医见李准神情变化,知道李准非常重视苏侍行,似是千言万语想说,却不便说出口。他心中怀疑,却又不想打草惊蛇。况且,如果苏侍行对曦王有意,便让她说服李准。待曦王痊愈后,再做处置。
「既然如此,周太医,请去朱嬷嬷那边看看吧,医工恐怕无法应付此疾。稍后再请两位商议医治此症事宜。」齐熙松了眉心,淡淡说道。
眼前两人说话高来高去,藏有猫腻,苏昔依藉词支开他,必定有话要对李准私下说。但周太医没有选择,只能忍耐,等曦王醒来后再做打算。于是看了两人一眼,说:「还请苏侍姬惦念曦王对你的情意,如前几日般,日夜侍疾于寝畔,尽力照看。」
这段话说的暧昧非常,别说李准脸色转白,连齐熙也是诧异非常,陡然间霞色满脸。
周太医也唤她苏侍姬,无非是要让李准清楚她与曦王的关系,挑拨离间!
待周太医走后,齐熙吩咐四名白衣侍女守在寝殿外。
与齐熙相顾无言,李准脸色难看,终是开口问:「公主殿下与曦王之间究竟什幺关系?真是曦王侍姬?」
齐熙望着李准,她与莫曦的恩怨情仇如何向外人开口?
「这与你并不相干,可否别问?」
李准闻言证实了心中猜测。曦王即便病着也是俊逸非凡,就如周太医所说,常伴寝畔,软玉温香,两人恐怕有了肌肤之亲。也难怪鎏丰公主言行举止维护曦王,怎可能没一丝动心?忠孝节操、礼义廉耻都忘了吗?
「李准,我并没有忘记我是谁。城破之际,我亲眼见大靖帝屠戮我亲族,此恨难消,必要将他千刀万剐、鞭尸数千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前话慷慨激昂,齐熙倏地话锋一转,眼神悲伤,低声下气对李准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救治曦王。但当我沦落女闾差点失贞时,是他救我于水火之中──他对我倾心以待,于我有恩,我不能看他死。」齐熙斟酌再三,终是隐去莫曦对她掠夺的那夜点滴,不想多提。
即便如此婉转,李准却不能接受!元齐帝女不能看曦王死?多荒谬!多少元齐人和他都希望曦王死啊!杀死曦王,大靖帝如断臂膀,元齐复兴才有机会!有曦王这号人物镇守元齐,鎏丰公主知道她的皇族手足、勋贵忠臣都要被屠灭殆尽了吗?什幺怀柔政策,都只是对那些志节不坚的人有用,对他们这等铁骨铮铮的元齐男儿郎来说,那些收买人心的手段恰恰证明曦王奸狡难缠,必诛之而后快!
李准痛苦地喊了声:「殿下──」
「李准,我没有诓骗你。我也被针刺伤,或许今日就会倒下。你可以选择不救他,当然也不必救我。」齐熙终于明白为何莫曦能察觉她的杀意,因为她毫不掩饰,而李准现在亦是展现对莫曦毫不保留的憎恨。
「殿下如何判断我能救得了曦王?说不准我真没法子治他。」李准不肯松口,咬牙说道。
「凭你只看了曦王腰侧一眼。以你的个性,遇到疑难杂症必会追根究柢,想方设法求得解答。但这次你没有。」齐熙垂首,轻轻握住贴在胸前的翡翠玉佩。
「即便有法子医治,公主可曾想过,他是大靖将军,杀我元齐多少人?!对元齐来说,他非死不能祭奠我元齐英魂!凡中此蛊者,必受钻心之痛而死!这就是他的报应!大靖帝也别想逃!」李准拧眉,满腔不满宣泄而出。
齐熙微震,睇着李准沉声喝道:「李准,你知道这蛊怎幺解,是不?」
李准不答。
齐熙深吸口气,蓦然失笑道:「我明白了。下蛊的人是你,是不?」
李准浑身一震,抿唇望着齐熙。
「你在想,我怎幺知道的。」齐熙向李准走近一步。
李准漠然,忖度眼前齐熙会如何处置他,也想知道他是哪里露出马脚。
「李准,关心则乱。」齐熙再度朝他跨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