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拯救所有人哦。”
穿着单薄的白色灭菌服,绿发的小男孩歪着脑袋,隔着一层玻璃对站在外面的少年说道。
澄澈的眼睛里像是无风时的绿湖,宁静又亲和,叫人总以为一眼就可看清。然而随着深度的增加,翠绿墨绿到最后深不见底的沉黑,沉淀成这双绿眸里的黑色瞳孔,隔着水膜散发出引人瞩目的光芒。
于无边黑暗和虚无中亮起的莹莹绿光。
玻璃外的少年听见这样的发言不可抑制地暴躁起来,像是拿到不合心意的糖果的小孩一样,散发出肉眼可见的不快。
“不可能有人能够拯救所有人的!”死柄木吊眼神剧烈波动起来,眼神的焦距一下子发散,一下子聚集,飘忽进黑暗没有尽头的记忆的长廊,又钉在一直平静而包容地注视着自己的绿谷出久脸上。“我的父母亲人因为英雄惨死!因为欧尔麦特,大家都变得浑浑噩噩,像是猪圈里的猪猡!只要粉饰出光鲜亮丽的猪圈就好了!只要吃到足以糊口的饲料就好了,看不见每天消失的同胞,看不见被掐灭的关于未来的可能……这个社会把欧尔麦特推到所有人的面前,让大家相信他无所不能,然后呢?从来就没有无所不能的英雄,大家觉得他是光,他是正义的代言,只是没看见他影子里的骸骨而已!”
心智尚且不成熟的死柄木吊重复着老师的话语,被灌溉以恶意的幼苗颤颤巍巍地擡起恶的花骨朵,吸收着水分和养料,沐浴着黑阳,酝酿着恶之花的绽放。
性格中的偏激被刻意引导、放大,少年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像是要说服男孩,像是要安抚自己。
我是……正确的。
错的,是英雄。
“吊,我知道的。”绿谷出久稚嫩白皙的脸上是包容的笑容,甚至叫人看出一种神性的光辉来,“当所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是不允许失败的。为了塑造这个不败的神话,必须有人要来承担失败的责任……”
“他们无法拯救母亲和我。
他们什幺都做不到。
他们什幺都不想要去做。”
清脆而稚嫩的童声吐字清晰地说道,一句句敲打在情绪起伏不定的少年心头,让他奇异的平静下来,静心去听。
“他们——英雄,拯救不了他人。”
巨大而强烈的光芒在红眸间绽放,似是觅得知音,又似乎是为男孩身上同样承受着的痛苦而欣喜,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男孩,自觉已经将对方看懂。
蓬松而柔软的绿发张扬地翘起大大小小的弧度,在药物和无心理剪头发两方面的原因下,长长的头发垂落在肩头,像是一树被压弯枝头的绿叶繁花。细嫩的脖颈在发丝间更显脆弱苍白,在极艳极富有生机的绿的对比下,绿谷出久的躯干像是被抽去色彩的白化的树干,在被隔离出的无菌的空间里展现出异常的美感。
生与死,爱与恨,理智与疯狂。
似乎超脱世外,又似乎困于所有人必经的轮回。
这不是憎恨,而是出于理智而做出的结论。
现在的人类真的还是人类吗?
就像是蒙昧无知的蒙昧的污染温床,过去坚韧而顽强的人类形象,似乎早在英雄的光辉下枯竭了。
死柄木吊在和绿谷出久的对视中读出他的心声,这是一种跨越了肉|体和一切外在依凭的心与心的交流。
在老师的首肯下,能够与绿谷出久接触,是除被老师发现并带到手边养育之外的最幸运的事情。
此时的死柄木吊再次确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那幺,我就为了我自己,来拯救众多人类的人生吧。”
再次重复了这样的话,绿谷出久感觉到有些累了,于是又在床铺上躺下,动作间一大片暗红的痕迹像是鲸鱼一样在阴影里游过,他平躺在床上,微微合上了双眼。
“首先,健康是必须的。”
“我要睡觉了……吊,能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