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交,又燥又凉,总是难熬。云蕊亲手熬了银耳雪梨,带着银珠,给齐王送去。刚到书房小院,还没进屋,只见温义守候在屋外。云蕊一怔,觉得诧异,上前招呼:“先生怎幺在此?”
温义回答:“李侧妃也在里面。”
云蕊听了,心中冒出一股酸涩。如今齐王和李侧妃,应该也在卿卿我我吧,就如齐王对自己那般。
云蕊装作若无其事:“既然如此,妾身先告退了。”
云蕊方才转身,温义阻道:“无妨,云侧妃进去便是。殿下见二位侧妃相处和睦,必定高兴。”
云蕊看了眼温义。温义垂着眼眸,一副谦恭和善的样子。
云蕊听从温义的话,卷起门帘,刚刚跨过门槛,只听李侧妃笑说:“殿下独宠妹妹,多少日子没来我屋里了?好似忘了我一般。”
云蕊足下一顿,又听齐王笑说:“我每每去你屋里,三次有两次推拒着,如今倒怪起我来。”
云蕊把脚收了回来,现在进去,实在尴尬,还是不进为好。她刚刚转身,只听齐王喊道:“是弄月吗?来了就进来吧。”
云蕊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进去,齐王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他与侧王妃亲密也实属正常。只是正常归正常,现在自己进去看到他们两的恩爱举止,又是另一码事了。
温义也劝说:“云侧妃请进吧。”
云蕊看了看温义,深呼吸一口,随后咬了咬牙,泛开笑意,带着银珠进去了。
云蕊走进书房,迎面见李侧妃半依在齐王肩头。云蕊柔婉笑着:“殿下,姐姐。”
齐王问:“既然来了,怎幺不进来?”
云蕊笑说:“难得见姐姐和殿下琴瑟和谐,妾身要是打搅了,怕落个善妒的名头呢。”
云蕊这样说着,又在心里腹诽:自己可不是善妒吗?而且是个心理阴暗的小人。明明自己也不干净,跟陆炎勾勾搭搭的,又有什幺资格为齐王吃醋呢?
但云蕊很快就宽慰了自己。自己有陆炎,齐王也有李侧妃,还算公平,谁也不欠谁。
李侧妃走到云蕊跟前,亲切笑说:“叫妹妹见笑了,妹妹来,是给殿下送什幺好东西?”
云蕊侧头去唤:“银珠。”银珠将汤盅呈上,云蕊说:“妾身给殿下炖了些冰糖雪梨。”
李侧妃一怔:“殿下从不吃雪梨……”
李侧妃话音还未落,齐王立刻接道:“从前不吃而已,现在没那幺挑食了。”
云蕊听了,回想起来,齐王确实没有在自己跟前吃过雪梨。应该做一个他平素爱吃的送过来,而不是突发奇想,炖什幺雪梨。
云蕊立刻向齐王谢罪:“妾身不知,请殿下恕罪……”
说着,云蕊想撤了汤盅。齐王赶忙捉住云蕊的手,对云蕊轻声说:“无妨,你做得我都爱吃。”
云蕊心中一动,擡眸看着齐王。齐王还是那副款款柔情的模样,云蕊却无声叹息起来。
她今天怎幺心绪纷乱?是深秋悲凉的缘故吗?
这时,云蕊眼角余光,瞟到桌上一张摊开的信,信中是什幺内容,云蕊没有看清,但有三个字,云蕊看得分明。
【清君侧】
云蕊眼皮跳了跳,心思更加杂乱,她意识到,这就是陆炎所需要的秘密信件。
云蕊权当没看到,躲入齐王怀里,柔声说:“殿下,你快要宠坏妾身了。”
齐王行事一向审慎,如此机要信件怎会大摇大摆摊出来,还让她和李侧妃都看到,这也太不慎重了。齐王不是怀疑自己吗?怎幺又对自己全不设防?
云蕊突然想起温义那副谦恭和善的模样。
怕是个局吧。
这局很简单,一眼就能识破。但温义如此布局也有道理,闺阁女子,纵有才华,也局限于一方宅院,能有什幺见识?
当然,这封信也可能是真的。但无论真假,云蕊都不必要偷。齐王待她情深意重,明教对她可没那幺好。齐王真要落马,云蕊会立刻沦为弃子。
李侧妃笑说:“你这样娇媚,别说殿下要宠你,我也要宠你的。你要真被宠坏了,也只能怪自己太惹人爱。”
云蕊笑说:“姐姐也打趣我。”
云蕊见李侧妃这般模样,不由心下叹息,同情起齐王来。齐王十五岁娶的李侧妃,至今相伴十二载,李侧妃心里却只有她的教书先生,这才贤良如斯,对云蕊和齐王的恩爱情深毫不介怀。
不知道这周目,齐王有没有机会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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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京城里传来消息,燕王倒台了。
为此,阖府上下都憋着一股喜气,只因燕王是齐王争夺皇位的最大对手,他一倒台,齐王的登基之路上的障碍就一扫而空了。
听说,是燕王党的官员向圣上奏了一封密信,信件证明了云皇后和齐王勾结,意图谋反。
可最后查实,这封信是假的。
皇帝盛怒之下,将燕王发派去守皇陵。燕王党革职的革职,杀的杀,损失惨重。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是要翦除燕王党,给齐王登基铺路。
与此同时,游戏也给云蕊传来了喜讯:
【支线任务:拯救白牡丹(1/1)完成。奖励:洒金牡丹绢花X1。】
看来风思危已经完成她的嘱托了,这样云蕊也不算辜负白牡丹。
云蕊打开背包,看了看洒金牡丹绢花的介绍:【使用后,白牡丹好感加满至100,周目可继承】
云蕊眉头颤了颤,她这周目能认识白牡丹纯属巧合,她下周目可不打算做妓女了,要白牡丹好感又有什幺用?
算了,下局游戏一开始,把白牡丹好感加满就是了,说不定什幺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如此想着,云蕊打算等下唱个小曲练练,以后要是在齐王府待不下去了,还能回云家庄,和白牡丹一起唱曲消遣。
正值此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不像银珠的脚步。云蕊走到门前,撂起门帘,只见李侧妃的侍女碧珠红着眼、散着发跑过来,她扑的跪在云蕊跟前,哭喊道:“侧妃,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吧!”
“怎幺回事?”云蕊问。
“殿下说,李侧妃谋害于他,是燕王的细作。”
“……”
云蕊一下没反应过来。李侧妃是燕王的细作?这怎幺可能?
虽说李侧妃是喜欢她的教书先生,可不至于如此不智。她若相助齐王登基,以她的家世,未来至少是个贵妃,说不准还能做皇后,乃至太后。她怎幺能去害齐王?
云蕊说:“这不可能,就算李侧妃害怕殿下,也不会这样害他。”
“侧妃说得正是,求求侧妃,去救救主子!”
云蕊无言,转身回到屋里。碧珠要追进来,却被银珠拉住了。银珠呵斥道:“你做什幺呢?主子屋里,是你能进的吗?”
碧珠在外哭喊起来,云蕊只当没听见。
李侧妃人还不错,相处这幺久,除了刚入府时,她给过云蕊下马威,后来还算和谐,云蕊愿意救她。但此事并非小事,若李侧妃真是燕王细作,就算是云蕊,也不好劝齐王息怒。毕竟,李侧妃是在断齐王的前途和理想啊。
云蕊不禁叹息,她也是细作,难免物哀其类。
云蕊打开游戏,存了个档,然后穿戴好,掀开门帘。碧珠正哭喊着,见云蕊穿戴好出来,也愣住了。云蕊对碧珠说:“带我去见殿下。”
云蕊匆匆忙忙走去李侧妃院,碧珠银珠一左一右搀着云蕊。云蕊跨过李侧妃院的门槛,绕过照壁,只见李侧妃面色惨白,发丝散乱地跪立在院中。温义和风思言站在齐王左右,米宦指挥着若干王府宦官守在院内。齐王见云蕊来了,又看到云蕊身边的碧珠,立刻皱眉,说:“给这乱言惑主的婢女赐杯毒酒了断吧。”
碧珠噗通一声跪下,左右宦官正要去抓碧珠,云蕊即刻阻止:“且慢。”随后走到齐王身畔,柔声问道:“敢问殿下,姐姐犯了何事,何至于此?”
齐王从鼻尖沉叹出一口气,愤懑地说:“你自己问她吧。”
李侧妃道:“妹妹不必为我求情了,我出卖了殿下,罪孽深重,万死难抵。”
“出卖?”云蕊疑惑。
李侧妃说:“我偷了殿下的信,把信交给了燕王。”
云蕊突然就想到了那封【清君侧】密信,李侧妃也一定看到了,可她怎幺就这幺偷了?她难道瞧不出之中的问题吗?
云蕊一时也只能沉默,只听温义说:“殿下息怒,李侧妃毕竟出身世家,不可随意处置。”
云蕊听了,也打开了思路,劝说齐王:“姐姐相伴殿下十二载,若无正当理由,杀废都不好。而此事,传出去很不好听,还请殿下以王府名誉为重。”
温义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云蕊一眼。风思言倒是打量着云蕊,若有所思。
可米宦却阻止说:“殿下,无论如何,侧妃背叛殿下可不是小事,若是轻纵了,以后臣属必定心怀侥幸,以为自己背叛殿下也能被轻饶。须得杀一儆百才是。”
米宦说这话时,语气森寒。云蕊纳罕李侧妃何时开罪了米宦?
齐王无言地看了看温义,又盯视着云蕊。云蕊不禁低下头,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齐王看向风思言,问:“你以为呢?”
风思言说:“侧妃与温先生所言是理,殿下要真厌恶李侧妃,幽禁在院中,或者送去寺庙修行祈福,都是办法。不必要废黜,更无需杀害。”
齐王握着拳,走到李侧妃跟前,怒视着她。李侧妃面色苍白,却是一副冷冷清清的坚韧模样。云蕊突然觉得这女子可敬,她所作所为,都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她是为了离开王府,和她的教书先生团聚,这才出卖了齐王。
齐王面色森寒,他冷冷吐出命令:“幽禁,不许她走出院落半步,也不许她见任何人!”
宦官们领命:“是。”
齐王拂袖而去,温义和风思言不便久留,也都追上。一名宦官走到云蕊跟前,笑眯眯地道:“侧妃主子,咱们要奉殿下之命,封禁院落了。”
云蕊向银珠使了个眼色,银珠拿出一袋银子给宦官:“这是侧妃打赏你的,先在一旁候着,主子们有话要说。”
“哎哎!晓得了。”
宦官们纷纷退下,走前顺便把院落的门带上了。李侧妃这才跪坐在地,却突然仰头,癫狂地大笑起来。
“为何不杀我?为何不杀我?”
李侧妃突然止住笑声,盯着云蕊,说:“我可怜殿下。”
“什幺?”
云蕊不知她怎幺突然说这个。
李侧妃说:“殿下对你情深如许,而你对殿下的心意,远不如他对你的。”
云蕊说:“我很喜欢殿下。”
李侧妃笑了,她说:“你若真喜欢殿下,今日就不会来救我,你一定会让我死,我死得越凄惨,你越开心。”
云蕊默然无言,只得苦笑:“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很喜欢殿下,但不会因为喜欢他,连道德良心都丧失了。”
李侧妃看着云蕊,目光幽深起来:“你一定笑我,笑我很傻,明明殿下登基,我能做贵妃,造化好还能做皇后太后,可我却做出这种事。”
云蕊说:“我不会笑你,你是你,我是我,各人有各人的不同。虽说你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但我隐约感觉,你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很敬佩你。”
李侧妃的美目中一下盈出泪光,她又变得柔情似许:“难怪,难怪殿下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
云蕊是不是做错了什幺?或许她应该求齐王将李侧妃废了,送她回家,这样李侧妃还能和她的教书先生在一起。
云蕊叹息一声,世上万般不如意,岂能事事从心?云蕊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尽力了。
云蕊转身走了,走前,她嘱咐碧珠:“照顾好你主子吧,若有什幺困难,就来找我,我能帮到的一定帮。”
碧珠含泪,给云蕊叩头:“谢谢侧妃,谢谢侧妃!”
云蕊离开了李侧妃院,走前,她看着宦官们亲手封上了李侧妃所住的院落,不禁感慨万千。人生际遇真是奇妙,李侧妃出身世家,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一个宦官凑到云蕊跟前,谄媚笑说:“侧妃,侧妃主子,恭喜您了。”
云蕊突然恼火起来,她恶狠狠剜了这宦官一眼。宦官立刻低头垂目,跪了下来,打自己的巴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云蕊喝止:“好了好了,别做出这幅样子。奉我之命,照顾好李侧妃,衣食不可短缺,否则让我知道,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是!”
宦官惊惶地领命,云蕊最后看了一眼李侧妃院,想她也做到仁至义尽了。
云蕊对银珠说:“走吧,咱们去看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