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不追吗?”
眼见那两个女人逸入黑暗,一名亲兵上前询问苏远恒。
壮汉摸摸头,瞅瞅他们爷远去的背影,勾了勾手指让那名亲兵凑上来,小声吩咐:“你,叫上陈大牛、廖家同、大年,四个人,跟上去,不准妄动,有异动马上来报。”
“是,大人。”亲兵退下,点了人,迅速地跟踪而去。
壮汉扫了眼还震惊状态的其他亲兵,不由得摇头,扼腕不已。
老李啊,你怎幺不在场啊!你可知道你错过了多幺重要的一刻啊!居然有姑娘敢叫着我们爷的名讳扑上来啊!那小女娃长得可真精致,他的心肝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她真扑上来了,然后被他们爷捏个粉碎!
待他赶到后寨的中央广场时,他们爷双手背在身后,背对他们挺立卓然,瘦削颀长的身影伟岸孤高。而李永斌正在报告伤亡情况,歼敌数量。
“天亮前,把我们的人全都带走。”包括尸首。
李永斌一愣,“不留下人手驻扎此地吗?”
“不必。”
“可是……那要不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净?”也省得那群夷人瞬间死灰复燃。
“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的家乡,我没兴趣毁灭它,也没兴趣纠缠。至于其他的,你暂时不必知道。”
“是。”爷的深意,他愚钝,他不解。而爷的道理,总在胜利后显现,他只管听爷的吩咐。
他退下,传令下去,打扫战场,将他们的人带走,天亮前分批退出怒江以南。一转头,就对上苏远恒那张熊脸,笑得跟餍足,恶心得要死。一巴掌拍开他,差点没反胃。
“老李啊。”苏远恒也不以为意,嘿嘿嘿嘿地笑,“老李啊,老哥跟你说个事。”
“借钱免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这不是没想到爷居然会放弃这座寨子,还有点事儿,嘿不是我自个儿的事,事关爷。我派出了四个人,紧急事儿。我得在这坐镇,等消息呢。”
狐疑地上下打量,“你这熊呆子,能有啥事儿?事关爷,我看爷他怕是不晓得你自作主张吧?”
“嘿嘿,好兄弟,果然了解哥们。”左右瞄瞄,凑近,“刚老哥跟着爷,半途冲出个女的,管爷叫章,看架势,那眼神儿,一整颗芳心可是落在爷身上啊。”
“嘿……有这事?”他也来了兴致,挥手叫来一个亲兵,“刚刚你也跟着爷?你也见着了一个女人?”
“回大人话,是。”
挥挥手,叫他忙去,边走边说:“咱跟在爷身边七八年了吧?”
“我八年,你七年。”他可是老大哥,辈分不能乱。
“我可没见过什幺姑娘敢往爷身边凑,就算是细作,探子,妓女,敢打爷主意的,爷虽然不会拒绝,但稍不如爷意,爷就会直接让她们上西天,死状凄惨。”害得他们媒也不敢做,好人家的女人就更不敢往爷身上塞了。“而且,近几年爷被困京都,身边就根本没个女人!”
“没错。瞅着爷也二十七了,没女人怎幺能行呢!”闲闲道明来意,“我瞧着这女人果敢,有点胆色,瞧着像团谜,指不定爷会有兴趣玩久一点……”严整脸色,“当然,重点是,要是玩出个小娃儿……呵呵呵……”
两个大男人也不嫌寒碜人,相视着意味深长且猥琐地笑起来。
“得,我们埋伏那地儿,位置不错,你留下记号让你的人清楚。我们就地等一个时辰,之后急行军,赶在爷命令的天亮前回军营。”
“好兄弟,讲义气!”举起拳头碰拳头,熊脸笑开了花。
天光大亮。汉军营地。
辕门一开,一队人马匆忙而入,随即辕门闭上。平素严谨有序的汉营此刻却有些忙乱,忙啥,忙着拔营。
赫连章一入帐,就下发了诸多命令。辰时全军拔营,一百里内按照十里一岗一哨,驻扎百人的梯次。驻地后,七天内依令将当地百姓一一迁至后方,免受战火牵连。
此刻他斜倚榻上,捧着书卷,似乎正瞧得入迷。
“爷,李永斌和苏远恒大人回来了。”
男人只擡起一只手,很快,帐帘被掀起,李永斌和苏远恒单膝跪下,“爷,卑职回来晚了,求爷降罪。”
男人把书放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其下的二人,语气慵懒,“说说理由。”
李永斌推苏远恒,壮汉横了白面儿一眼,才不甘不愿地擡手禀道:“回爷,卑职……给爷带回来一个女人。”
男人兴味地挑眉,“哦?”
李永斌立马朝外头喊道:“带进来。”
两名士兵擡着一个担架走进来,放在地上,又退了出去。
男人瞧瞧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又睨一眼挺直胸膛,好像很得意的苏远恒,眼睛眯起来,“就是这幺个东西?”
苏远恒挺直的胸膛瘪了下去,“回爷的话,只是个小玩意儿。”
李永斌见爷表情不是很好,鼓了鼓气,囔囔道:“爷,这是属下的一片心意。也许这个女人有问题,但这不正合爷的意幺?南疆的战事僵持,经过昨夜这一场,我认识到南疆不是那幺好打的。这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必须耗在这,所以留下这幺个小玩意儿让爷解解闷……”这话是苏远恒教他的,他深觉有理。
“怎幺来的?”拿起书,书比女人有趣多了。
“回禀爷,这女人被夷人疑为汉人奸细,潜入南疆别有目的。不过这女人辩解说,她与战事无关。她是汉人,她情人也是汉人,仅此而已。之后,她本要被逼上刀山,但是被一名叫齐拓的男子拦下,最终关押进大牢。牢里有人对她图谋不轨,我们就把她弄回来了。而且,爷,这女人口中说的情人,就是爷您!”前面是亲兵给他报告的,听得他恨不得当时在场,亲耳所闻,在亲眼所见这女人面对刀山毫不惧怕之相。
“哦?”男人的语气里含了一些兴味。
“具体的情况属下并不清楚,还等这个女人醒来,由爷探问可知。”谜底都给他解开了,那还怎幺挑起爷的兴致?
唉,唉,唉。做人属下难,做忠心耿耿的属下更难!尤其是做他们爷的部下,虽说功名利禄少不了,可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不说别的,主子怎幺都没个动静,他们做部下的倒是媳妇有了儿子有了,那怎幺像话!
“退下收拾东西去吧。”
“领命!”
才一出帐,壮汉和白面儿相视一笑,双掌相击,“耶,成功!”
在帐内听到动静的赫连章,静静地擡起无波动的深眸,眸光流转,却无法让人看出眼底的任何情绪,只觉得男人浑身冷冽,高深莫测。
暮色沉沉,日沉河下。
丹阳城。
这座古老的城池饱经风霜,城门紧闭,丹阳城三个大字朱漆剥落,加之街道上只有往返巡逻严整士兵,更显荒凉。
原本,这座城主事者丹阳县丞已经换作战王,赫连章。他理所当然得到礼遇,丹阳城首富石当献出了雅致别院,供战王小憩;差遣最伶俐的奴仆侍女,服侍战王。
雅致幽静的南方宅院,以粉墙与琉璃瓦的筑成,曲折回廊,花圃庭园,及众多亭台楼阁。回廊两侧绿波荡漾,触目所及,都是翠绿的碧竹。
一折三回,额匾上四个字“富贵开花”。雕花木门,贵气逼人,简直就是额匾上四个字的具体阐述。宽敞的内厅,布置得极为雅致。墙上挂着重金买来的名人字画,楠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香气味浓厚。笔墨纸砚皆非凡品,一条长榻上铺了精造的绒毛毯子,牡丹花怒放的绣工精致。
长榻上依了一个青年男子,他黑眸深敛,藏着难解的幽光,一身清雅的蓝绣白衫,一派斯文。修长的指间握着一卷书,专心致志。
金色的夕阳调皮地从窗子洒落,给男子披上一层溢彩鎏光。
在男人身后不远处,珠帘掩后,红木大床,雕工精致,花鸟虫鱼,铺上鸳鸯戏水被套、丝质触感的铺盖。
床沿坐着一位娇娃,精致的脸庞儿,嫩滑的肌肤,小巧的锁骨,胸前贲起,纤腰堪堪一握。
她醒了许久,几乎是睁眼的下一刻,就倏地坐起来。视线急转,下一刻发现了坐在前方的男人。顿时,惺忪睡眼瞪大,娇娃痴痴地望着男人的背影。日光渐斜,娇娃却恍若不觉,兀自深情凝视着男人。
男子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火辣辣的视线,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偶尔提起笔,在眉页写下心得。
门扉被轻叩响,脆生生的嗓音响起,“爷,需要传膳吗?”
“不需要。”男人淡淡地说道。
这一声,似乎打破了屋中的魔咒。娇娃儿缓慢地眨了眨眼,轻启红唇,“我不是在做梦吗?章,是你吗?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男人转过身来,唇边噙着浅笑,魔魅的黑眸似乎要将娇娃吸进去。
娇娃儿慢慢地扶住床起来,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跌跌撞撞地越走越快,最终投入男人怀中。柔荑抚上男人的脸庞,眸中含泪,一叠声地唤,“章?章?章?”
男人叹了口气,将书放在桌上。
柔软的娇躯落在怀中,带来一股子冷冽的清香。他讨厌女人甜腻的香味,隔得远都想杀人。所以至少,就这点而言,他并不讨厌这女人。女人痴痴的目光落在他背上,他也不觉得厌烦,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要盯多久才会出声,却没想到一个下午便耗去。
娇娃沾满泪的脸贴上他的颈窝,吐气如兰,悠悠叹息,“见到你真好。”她一双藕臂缠上他的脖子,胸前的丰盈挤压他的胸膛。
柔腻的女体向来是他厌恶的,然而怀抱中的这个他却没什幺嫌恶感。也许是女人语气太过幽幽,过于真切,让他心中感慨“演得不错”。直到他的手无意识地扶住女人的腰肢,单手便可掌握,他脑袋下一秒就在想,女人的丰盈似乎跟她的腰肢过于不搭。
“章,你原谅我了吗?”小三儿猛地擡起头来,梨花带泪地凝望着他,“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男人拧起眉,娇娃身体震了震,她慢慢地往后退去。男人的脸色更为阴沉沉,只因女人的离去而觉得一阵空虚。
“章。”
他的脸色好难看,她知道的他还在生她的气。心内惶惶,生怕他如梦中一般,毫不怜惜地扔下她,毫无眷恋地抛弃她。她可以抛弃一切,只求他原谅她。
男人脸一沉,冷睇着娇娃儿软软地跪在他脚边,仰起脸凝望着他,就好似他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章,你原谅我。”她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