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绿谷返回客厅，看着深绿色的沙发套上晕染出的一大片深色水渍，就弯腰开始拆沙发套。还好因为材质的关系，底下的内垫并没有被打湿，绿谷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低头发了条信息，不到一分钟一份被叠好的干净沙发套就卷携着黑雾出现在客厅的茶几上。

黑雾须臾间散去，绿谷拿起崭新的沙发套就给套上，然后把被弄脏的那一件放进脏物框里。

随性地坐在沙发上，绿谷拿起手机，查看一些主流社交平台和网络论坛上的咨询。

一门之隔，噼里啪啦的水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呕吐声音接连不断，渐渐地，呕吐的声音停止了，过了一会儿，绿谷又听见坐便器板子碰撞马桶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半流体入水的声音。

绿谷因为之前的各种有意训练，感官的敏锐程度已经较之常人更高，此时又是一番新鲜的体验。获得OFA的个性就像是完成了残缺拼图的最后一块，又像是终于获得了通关迷宫的最关键的钥匙，绿谷感觉全新的世界在自己眼前打开。

这种感觉……就是无所不能。

只要自己认为自己可以做到，那幺一定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这种毫无缘由的自信充盈着绿谷的认知，眼中的世界被简化成一根根纠结交缠的线条，就像是在画纸上打下的线稿，全凭绿谷的心意进行涂抹。

和欧尔麦特对视的时候，绿谷把自己看作是创世的神，像是看着诞生于自己手中的作品那样，在注视里包含慈爱和脉脉温情。那一瞬的超脱，是颠覆以往认知的更高层面的心态。已经不再是人类与动物世界的对话了……而是更高的、更广大的造物者和所有物的沟通。

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眨眼，绿谷出久眼中的世界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对着那样一双满溢关切之情的晴空色的眼睛，绿谷展开了一个不包含任何意味的最单纯的笑容，仅是如此，却自有着摄人心神的风采。

回想着在静冈遇见的那个个性暴走、最后又神秘死亡的敌人，绿谷终于弄明白了那一瞬发生的事情。

只要砍中切断那关键的线条的话，即使是看似无关紧要的部分，也会导致直接的死亡。

原来生命……就是这幺脆弱的事物啊。

绿谷闭上眼睛，仅凭听觉，就能想象出水流自花洒均匀喷出、沾湿爆豪身体的模样，水流描摹着爆豪胜己结实的身体线条，一路蜿蜒向下，在脚边汇聚流淌进浴缸的排水口。细密的水珠弹在爆豪紧皱的眉头上，浅金色的睫羽间，沾湿了细密的睫毛。彼此粘连的睫毛引导着水珠汇集成细小的水流，顺着潮红的脸颊滑过，一直向下，一部分从咬牙切齿的嘴唇上流进，冲淡了因为剧烈且频繁的催吐引发的血腥味，一部分在下巴处干脆地流下似一根要断不断的水线。水流砸到爆豪饱满紧实的胸肌上弹射开来，噼里啪啦地溅落在泛起雾气的浴室墙壁上……

睁开眼睛，绿谷的眼睛里幽深一片，映入眼帘的是在过去两个小时内附近地区接连发生的两起敌人袭击事件。一件被Mt.雷迪完美解决，一件则是自己刚刚参与进去的淤泥怪人袭击事件。自己一天前的在静冈活跃的报道也被热心网友找出来，作为补充信息一同贴进帖子里……在中学生使用个性救助同学是否违反相关法律的问题上的讨论，是一边倒的对自己的支持。甚至还有什幺自称颜粉的网友宣称已经粉上了这个不知名的绿发少年。

粉丝的技能之一就是用显微镜找关于偶像的蛛丝马迹。很快的，一些社交平台的只捕捉到侧影的绿发少年和明显是路人随手拍摄的短视频被找了出来，还整理得挺详细。在各种抠细节的方法图片总结特点的分析下，粉丝们得出了在淤泥事件和静冈烤肉店袭击事件中活跃的绿发少年和之前主要流传于社交平台、论坛之类的地方的被取以“无名英雄”的神秘少年为同一人的结论。

在信息时代，人只要在社会上活动就会留下各种痕迹。

被人们发现自己的身影这件事，绿谷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这推进的如此迅速地展开……

绿谷按熄屏幕，擡头开向打开浴室门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出来的爆豪。穿着自己准备的宽松的运动衫和长裤，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搓洗得通红，脸上的红意连绵到脖子……不知道是洗的太久了还是其他什幺原因。

“要和光己阿姨先打个电话吗？”绿谷问，“最近的医院十分钟车程就可以到，还是说想先吃点东西呢？”

“不要给老太婆打电话。”爆豪胜己拽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十分自然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着腿，把脚翘到茶几上，然后仰着头开向天花板，“反正也只会说被绑架也是我太弱了吧。我饿了，废久。”

“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幺……或者说小胜你有什幺想吃的吗。”绿谷和爆豪中间的距离可以塞进一个欧尔麦特，绿谷靠着沙发背，偏头看向爆豪线条坚毅却仍有稚嫩的侧脸。

“随便吧……喂，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情。”没有看向绿谷出久，爆豪胜己仰着脸，目光死锁在天花板上，似乎要看穿到上一层的邻居那里。

绿谷也撇回脸，靠着沙发，目视前方。

正前方是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屏，漆黑的屏幕倒映着两个模糊的身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绿谷的声音很轻，未尽的话语间是似有若无的疲惫。

“不要糊弄我！”尽管很疲惫，爆豪的神经却一直突突地跳着，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和丢尽脸面的怒火。一个翻身把绿谷锁在沙发背和自己之间，咫尺之间，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的视线紧密地纠缠着，绿色和红色之间似有电光火花飞溅。

“我也很迷惑。”绿谷看着爆豪猩红色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的一部分，慢慢地说，“如果强烈的救助的愿望可以唤醒奇迹的话，我更希望是在八年前。当然，我想要拯救小胜的心情也是真实的。”

爆豪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飞快地闭了一下眼睛又再睁开，慢慢地从绿谷身上起开。“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绿谷沉默地看着恢复了平日桀骜模样的幼驯染大摇大摆地去厨房打开冰箱查看存货，命令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我要吃咖喱，要辣的。”

“是是~”绿谷也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没有再提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的话题，绿谷和爆豪在厨房一同完成了爆辣咖喱的制作。滚烫的咖喱浇在盛放在白色餐盘里的饭上，火辣的颜色好似流动的岩浆。这是一份让人一看就会觉得眼睛被刺痛的绝对激辣料理，然而味道却是让人痛并快乐着的美味。

隔着餐桌面向而坐，爆豪低头大口吃着咖喱。

“废久。”沙哑的声音响起，绿谷出久看向了紧捏着勺子扭曲出绝对恶党笑容的幼驯染。

“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给你狗屁救我的机会。”

通红的眼眶像是被辣味刺激得一样，绿谷从这样一片通红的心灵的窗口看向了爆豪暴乱郁躁的内心。

谁也没有提滴落在餐盘里、消融于米粒间的透明液滴，在这样的对视中，绿谷听闻见爆豪内心的滂泼大雨。

对幼驯染摇摇欲坠地尊严和理智心知肚明，绿谷出久展露出了恰如百合花般的纯洁笑颜。

“我终于能保护小胜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