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进城(下)

四傻均下了马,杜丹也不需人抱,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来,沐醒过来揭了帘,东方穆谨这才跨步而出。

今儿个,东方穆谨穿了袭淡青襦衫,巾帛束长发,腰间简单系了块表示文人身分的玉,沐醒等四人也是轻便,不像他们刚到蒋府的第一天,那布料滚边绣纹,还带反光的。

不过即使穿着不算华美,东方穆谨一出现,还是让人瞪直了眼。那马棚老板,不过见了一眼,立即知道这是有身分的主子,腰哈得更低了,不敢靠太近,直陪笑脸。

“几位大人可是外地来的?有啥需要尽管吩咐一声,若要住宿,咱们葛兰城里的‘龙太客栈’是不错的,若论吃食酒水,则是‘仙香酒楼’更优些,城西那条街上有个老贾开的‘珍宝商行’,里头有些过了海水回来的玩意儿,在咱们这挺稀罕……”

“咱们走走看看罢,也不过夜。你们这哪热闹?”秋落问。

“咱们这入更前都挺热闹咧,但日早,城东的市集那还是多人些,街上商家也多,要找啥都有。晚些就西街那摆晚市的。”

“嗯,没你的事了,把车马顾好。”秋落丢了几个钱,赏给他。

得了赏钱,马棚老板笑容咧得更大,弯腰恭送几位贵人离去。

葛兰城不小,但马棚离市集不远,几人悠晃晃地像散步,没一会儿便见到一市集的摊贩人潮。

有些摊贩搭了棚子,有些只挑了担,随地搭了几块板便吆喝叫卖,一旁店家也多,招牌挂在店门外,有些是匾额,有些在门口钉了让人刻好的长木板,整条街上热热闹闹。

杜丹见了这场景,小心肝儿砰砰跳,不过几眼,脸蛋便兴奋得红了。

东方穆谨注意到她的模样了,笑了笑。

“自个儿逛去,逛完便去那仙香酒楼找,我们走走过去那吃些东西。”

“是!”

得了令,咱们杜小丹撒开腿,像虎入羊群,欢喜地跑了。

“我跟着她。”秋落丢下一声,也跟在那小不点后面消失。

相处久了,院里大伙都挺喜欢小丫头的,秋落因为还教了她扎马步,互动多,有点把她当成妹子般,这娃儿头一回进城,怕她被拐去。

东方穆谨本也有意看那小丫头逛些什幺,但他们几个大爷,跟在一粗布小丫后头走,终究是怪了,只好打消那念头,让她自个儿逛去。

“拳头包~~拳头包~~香喷喷的拳头包,一个才三文钱呐!”

“烧鹅、烧鸡、烧猪肉!又油又香~~客倌买些!”

“白糖糕──香甜白糖糕──”

“欸,这位老爷,买些蜜果回去给夫人、孩子尝尝吧!”

此起彼落的叫卖声,一下便把杜丹给包围了。

她兴奋得全身颤栗,有点职业病上来,想做市场调查的冲动,幸好硬是忍了下去。

不过她还是挺欢的,这看看,那瞧瞧。商家看她一个小丫头都没怎搭理她,但她这身粗布衣倒也干净,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里做事的丫头,这身分也可能有几个闲钱买些小东西,于是也没人赶她。杜丹便乐得一路自己慢慢看,最终还是免不了到处问价钱,幸好这儿的摊贩们还是挺热情的,会招呼几句。

她暗自盘算了下自己的例银,对照这物价,脑中一串数字开始不断地跑。

“老板,给我一块糖糕!”她晃到了个小摊前,跟小贩买了块糕。

“好咧!”那小贩听到这脆脆的娃儿声,笑着帮她包了块糖糕,递过去。“丫头哪来的?没见过妳。”收了钱,小贩笑呵呵地,话匣子也开了。

“咱在城外蒋府那做事呢。”

“哦,东南那的蒋府吗?”小贩眼神亮了亮,见她点头,说道。“听说那人家顶好的,我家小婶娘家那,有人就待过蒋府,说那蒋老夫人待下人真是不错。”

“是呀,咱老夫人心可慈了,待咱们每人都好。”杜丹笑嘻嘻的,在一旁就拆了纸包,吃起糖糕来。“唔,老板,您这糖糕真好吃!怎有股果儿香呀?”

她咬一口,满脸惊喜道。

糖糕小贩听人赞美,也笑开了。“可不是,那是咱婆娘做的,她鼓捣了大半年才鼓捣出来的,咱这摊就靠那味儿撑着了,别的摊可吃不到。”

“尊夫人可真厉害……”

她童言童语地拍起马屁,又跟小贩这儿扯扯,那聊聊的,一块糖糕吃完,又跟他买了一块,说要带回去分府里姐妹们吃,给他打打广告。

小贩心喜,分了块大点的给她,又聊了几句,杜丹便将这城里摊商租银和开销打探得七七八了。她笑着跟老板道了谢,又往下逛,晃到了一家卖包子的摊位去,同样手法再来一次,两相比对下,她对这儿葛兰城的水平有个准了。

大概捉摸得到,若将来替自己赎了身籍,要在这落地做生意的话,得先备好多少数字。

她没注意到自个儿身后一直跟了个人,还在那编说自己老家那有个大姐,想迁进城里来做点生意,反正这里租银也不是啥秘密,老板跟她聊开,便也说了,还叮嘱她注意些事,哪个地段不怎好,要她大姐小心别被坑了云云。

她一一道谢,还多买了颗包子,这才继续逛下去。

路上是有些小玩意儿,但是要送结婚的东西,杜丹琢磨着还是实用些的好。

终于她在一处发现了家布庄,便逛进去,想说问个价钱。

这一品布庄掌柜是个中年男子,本在柜前拨着木珠算账,见到一个小丫头走进来,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娃儿,找啥呢?”瞧这丫头衣着干净,样貌清秀,掌柜没叫赶人,先是问了声。

“老板,我想看看布呢。”

“看啥布呢?叫我陈掌柜便行。”陈掌柜从案后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我在城外蒋府里工作呢,里头一位姐姐要嫁人,想说买个贺礼。”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声音清脆清楚地道。

闻言,陈掌柜终于是扬起笑容。

“这样呀,妳那姐姐做什幺的?”

“小竹姐在府里管菜园的。”

“嗯……”陈掌柜沉吟了下,转头扫了几眼。“在菜园做事也怕脏,要不这款吧,这布前年卖剩的了,咱也算妳便宜些。”

陈掌柜深知这丫头也不可能有多少银钱,还是挑了实在些的。

“这怎算呀?”

“一尺三十钱。若妳要买,咱算半价给妳了,十五钱。”

杜丹倒抽了口气,脸都扭曲了。

十五钱……这里一钱等于十文钱,也就是这十五钱可以让她买上五十颗白包子啦!这还是打了半折的。

果真是手工贵!

“那一尺够做衣服吗?”她不确定这里的度量方式是否和她认知中的一样。

“做妳的整套用上四、五尺倒也勉强。”掌柜也不嫌烦,好心地将那匹布抽出来给她看。“喏,这就一尺。”

杜丹点点头。

“咱看妳也别想做衣服,妳这娃能有多少例银。倒是买个一尺,做些荷包、发巾、做鞋,或留给妳那姐姐给将来生的小子做衣服还可行。”陈掌柜建议。

杜丹再点点头。

陈掌柜看这娃儿好像被价钱吓傻了,心里不禁好笑,好心道。

“咱们这的布是较好的,要不妳去西街那的‘江布行’看看?那儿应有便宜些的。”

杜丹小脸微红,恭恭敬敬地跟掌柜道了谢,才出了布庄。

后来她在街上看了摊卖小饰品的,又去逛了间卖水粉的店家,本想去西街的江布行看看,但怕走过去太久,让少爷他们等,想说先到酒楼那跟他们说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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