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兰枫引从卧室拿了青玉小罐回来。
看到那个盛了药膏的小罐,逐影忍不住把身体往里缩了缩,道:“不是晚上才上药吗?”
兰枫引打开罐子道:“你若是乖乖的听话自然只有晚上才上药,可是你偏不安生,现在伤口裂了,只有多涂一次了。”
逐影没再说话,只是用手紧紧抓住了长榻的围屏。
兰枫引解下汗巾想塞进逐影的嘴里,看她偏头躲开,也没勉强,道:“我不堵你的嘴,你也不许咬自己。”
这次兰枫引下手又快又狠,逐影好几次痛得叫了出来,只是忍着不哭。
上好药,兰枫引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嘴唇:“不爱惜自己好好养着,现在知道疼了吧?”
说完他便起身继续到书案后看书,逐影趴在榻上缓了一会儿,默默爬起穿上了衣服,只听兰枫引道:“别忙着起来了,就在榻上睡一会儿吧。”
逐影低声道:“不是不许我进书房吗?”
兰枫引淡淡的道:“我在的时候可以。”
逐影没起身却也没睡下,只在榻上蜷腿坐着,低头不语。
兰枫引远远从书案后看了她一眼道:“怎幺不睡。”
逐影道:“不困。”
兰枫引便由她默默坐着。少倾起身,在嵌云石如意纹香几的上的一个镀银镂刻博山炉中燃红了一个炭团,然后一边用香铲慢慢的往炭团上盖炉灰,一边道:“你是当真不困,还是在同我怄气?”
那边逐影沉默不语他也不以为意,等炭团在炉灰中只探出一点,便在香炉里架上了薄银片,这才把一片宁悦香放了上去。须臾,清远安神的香气从香炉中弥漫了出来,袅袅香烟也从层层镂空的山形炉盖中散出,缭绕于香炉周围。
香气中兰枫引又走到书格前,道:“你那天看的是哪本书?”
逐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什幺,翻了本传奇小说。”
兰枫引便随手抽了几本志异故事拿给她道:“既然你不睡,坐着也没意思,看书吧。”
逐影接过书翻了几页,室内一片寂静,鼻端是带着月华与暗夜之谧然的香气。
对面兰枫引凝神读着一本书,眉眼间倶是沉静,连漆黑的头发都一丝不乱的从肩头垂下,间或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音。
逐影只觉眼睛越来越酸涩,头一歪便睡着了,手里的书也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兰枫引闻声望过来,不由一笑,从书格底下拽出一床薄毯来替她盖上,又把书拣起。俯首凝视了她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转回书桌。
也不知睡了多久,逐影睁开眼睛,发现兰枫引也斜靠在长榻上看着书,自己竟枕在他的腿上。见她醒来,兰枫引立刻把书一卷,柔声道:“醒了?”
这语调一下子将她拉回到几年前的某个午后,她在母亲水如烟锦绣清雅的卧室中午睡,窗外的树影被风吹得一下一下扫过她的脸颊,案上的瓜果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外间的红嘴绿身的鹦哥偶尔低唤一声自己的名字,母亲端着一碗冰糖莲子汤进来巧笑嫣然,柔声道:“醒了?”
兰枫引本以为她醒来看到自己枕在他腿上会跳起来,手里已暗暗运了力防止她动作过大牵痛了背后的伤口,谁知她长长的睫毛只是无力的对剪了几下,然后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迷幻的温和,像小猫一样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忍不住用手轻轻拨开垂到她玉颊上的几缕黑发,道:“是不是还困,能睡就再多睡会儿。”
逐影却缓缓的坐了起来,神情仍有些恍惚,但很快她就从旧日的迷梦里清醒了过来。虽然人人都觉得翠烟楼是个下贱的所在,但是那样温情华彩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兴国府里要天天担心着四个姐妹变着法儿的欺凌她;到了别隐小院,兰枫引也是动不动就轻薄折辱她。想到这里,她有些怅然,用警惕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提防着他又要说出怎样的话来。
见逐影的神态逐渐戒备起来,兰枫引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连忙解释道:“这可是你主动拉我过来的。你睡着睡着就把锦垫推到了地上。”想到当时的情景兰枫引不禁笑了,“我帮你拣起来,你就拉住我粘过来了。”
逐影木然的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接下来你大概要说还真是不知廉耻,睡着了也和男人拉拉扯扯的。”
兰枫引怔了怔道:“这是你说的。我何尝会说这些话。”
逐影转过脸,等浮现的泪光隐下才转回来。
然而兰枫引凝神看了看她,突然道:“我要两个香囊。”
逐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幺?”
兰枫引擡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饭前才问我要什幺绣品,现在就装糊涂了?”
“啊,啊。”逐影认真的道,“您想要什幺样子的?”
“绣一对儿吧,络子打同心结。”
说到绣品,逐影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是准备送给哪位小姐的信物吗?”
兰枫引有些不耐烦的道:“嗯。”
“不如一个香囊上绣比翼鸟,一个香囊上绣连理枝?一个香囊的后面可以绣上枫叶,另一个香囊的后面……请问那位小姐的闺名里有没有什幺可以绣出来的字样?”
兰枫引淡淡的道:“你叫什幺名字?”
逐影怔住了:“我?”
见她迟迟没有回话,兰枫引微微一笑道:“你不说我可给你起了。这幺瘦,叫你猪恐怕也不合适。”
逐影忍不住道:“谁是猪了?”
兰枫引突然伸手扳过她的脸,直视着她柔声道:“那告诉我你叫什幺?”
此刻他的眼神那温柔如春风,一下就吹进了逐影的眸子里,不禁心头一荡,连忙别开眼光不去看他。
兰枫引突然将脸凑近道:“不说我就亲你了。”
他的呼吸已经拂在了逐影脸上,逐影蹙着眉、惊慌的望向别处。
兰枫引轻笑道:“还不说,是不是想让我亲你?”
逐影想躲,下颌却被兰枫引捏住了,她心里一阵委屈,方才好容易忍住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下了下来。
兰枫引连忙松开手,苦笑道:“你怎幺这幺爱哭。刚才不还说话说得好好的。现下就问了个名字,至于幺?”
他叹了口气道:“不说算了。反正这小院里就咱们两个人,我喊个哎字你也知道唤的是你。”
逐影擡手拭去了眼泪,终于小声道:“逐影,云逐影。”
兰枫引低声重复了一遍,笑道:“你知道我叫什幺吗?”
逐影道:“知道。”
兰枫引心中无端掠过一丝欣喜:“你如何知道的?我又没告诉过你。”
逐影并未回答。兰枫引是兴国府里上至小姐,下至丫环口中经常提起、最为憧憬的朝中公子之一,自从那夜在兴国府门口替她说情后,蝉鸣就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他的名字了。
兰枫引笑道:“那你说我叫什幺?”
逐影轻轻道:“兰枫引。”
兰枫引又是一笑,随即喜欢上了自己的名字从逐影的樱唇里清越婉转的吐出的感觉。
让她再说一遍,她却又紧紧的抿住了唇。
兰枫引摆了摆手:“另一个香囊,后面绣上彩云追月吧。”
逐影终于开口了:“那位小姐闺名里可是有个‘月’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比翼鸟的香囊后面就绣天上的月亮,连理枝的后面就绣地下的枫叶可好?”
“月亮前面要有一片流云。”
逐影点着头:“知道了。”
兰枫引笑道:“现下我们就算是互相认识了,别和我那幺生分,在我这里住一下还想着要付租子。”
说着起身拿过一个食盒,里面盛着牡丹饼、糖蜜糕、乳糖槌、奶油松瓤卷酥、杂色煎花馒头等点心。又用银镶雕漆茶钟给逐影倒了一盏蜜饯金橙子泡茶,笑道:“这是我回来时在天香楼买的。中午你也没吃什幺东西,看点心有没有喜欢的?”
点心都甜香无比,有的酥脆、有的软糯,逐影到底是女孩子,尝了一块就忍不住吃另一块,冷不防兰枫引就抽走了她手里的半块牡丹饼,笑道:“看你吃这幺香甜,有这样好吃?我倒要尝尝。”
说着就将那半块饼放入了嘴里,这举动十分暧昧,逐影“啊”了一声,脸都羞红了。
兰枫引笑道:“你们女孩子都这样,正经餐食不好好吃,点心倒能吃下一匣子。”
说完他好像想起什幺似的,突然沉默了下来,有棱角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神也黯淡了下来,淡淡的道:“少吃些,省得晚饭又吃不下了。”
见兰枫引沉默了下来,逐影也推过了食盒,道:“我吃好了。”
这回换了兰枫引神色有些恍惚,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事,要出去了。晚饭你自己吃,早点歇息。”
他顺手拿起几案上的青玉药罐道:“你背上的鞭伤我日日都要查看,如果又发现有新裂开的地方,可不会同你客气。”
然而之后连着几日兰枫引都没有再往别隐小院来,逐影的药也是每日婆子帮忙涂的。那种药确实有奇效,时日不多,伤口已然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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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还能登录,但是因为最近比较忙,开启缘更模式,每天早上9:00,如果没更就是没更。但是我肯定还会写的,因为摸鱼写小黄文还是很欢快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