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淼淼发起了高烧。
酒淼淼的妈妈很早就过世了。这几年酒爸爸苦尽甘来,几年前聘了个陈妈妈担作保姆,负责酒淼淼的起居。但是陈妈妈真正的身份,大家都不言而喻。
梦里的江乐不苟言笑,端着个铁饭盒。
隔壁家的江乐父母健康,酒爸爸那几年忙碌,家里万年冷冷清清。江乐的妈妈是个笑容长挂脸上乐呵呵的女人,看不惯酒淼淼自己上下学,做家务,常常不经意帮着酒淼淼。江乐就是那个负责两家维系的中间人。
江乐一早便会在楼下盯着表,眼神干净,不带一丝厌烦。而酒淼淼几乎总是掐着七点半的时间出现——尽管七点四十五就要早自习了。江乐会把饭盒丢在酒淼淼的自行车篮里,下颌微擡示意她要吃。那个饭盒隔三差五还有会江乐硬朗的字迹。
“明天/后天/再之后”
江乐喜欢构造的那些未来,就在少女稚嫩的心中摇着脑袋逐渐发芽生根。
酒淼淼自是会接受好意的。她从来都觉得,以后能还得起。
除了妈妈的那份。
除了妈妈,谁都苦尽甘来。
梦还在继续,江乐的饭盒看起来空荡荡的,酒淼淼走上前,江乐似是无动于衷。周边开始盘旋起风,江乐将盖子打开,一刹那,无数洁白的羽毛翻涌飞出,酒淼淼被这片羽毛包裹,无法动弹。
“……”江乐的嘴唇动了动,酒淼淼试图听清无果,但是她发现江乐的口型似乎没有变过,一直在重复这几个词节。
从梦中急速下坠的酒淼淼清醒了,橙黄的灯萦绕着她,床边是江乐和自己的爸爸。江乐端着黑乎乎的药汤,勺子碰撞传来乒乓的声响。酒爸爸则是盯着手机,时不时回一下这些类于炸弹般吵闹的消息。
酒淼淼翻身,江乐把碗贴到她滚烫的面颊上,酒淼淼恼,擡手将被子裹住头。
“吃药。”江乐说。
“不吃。”闷在被子里的酒淼淼脑子一团糟,从小时候江乐不情不愿的站在自己身旁,再到酒爸爸牵着陈阿姨的手说,她不会成为妈妈,但是会在这儿住下来。
她想起每一个说爱她的男人,有时是剃着平头畏畏缩缩的男生。他们有的唯唯诺诺,都不敢正眼看她,也有的人在车中正襟危坐,摇下窗户吹口哨的。
她就这样带着思考审度的目光看着他们来了又去,接近她,没有得到想要的什幺,又离开。
爱是什幺?
酒淼淼想过。
她有时候想,爱也许是爸爸在妈妈面前强忍住哭泣,一边抖着一边说淼淼的近况,再在医院门后无声落泪的担当,但这份爱和他小心握住陈阿姨的,是同一份吗?
不过爱也可能是她下课后,紧紧攥住自家小孩的,别人父母亲滚烫的手。
美味的家常便饭,普通的日常对话。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一切也许也可以被称之为爱。
但淼淼喜欢那些枝条轻柔的树,也欣赏昏暗脏乱灯光下盘桓的蛾。
她觉得爱是丢进车篮中哐啷作响的铁饭盒,走得慌乱,心中暗数步数的池边小道。是站得笔直无法回头的身影。
是江乐。
是汹涌在爱欲浪潮中,一波一波无法停歇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