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吵得似乎比平时还要厉害,被子里的人咕哝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把闹钟按掉了。
房间里静默了好一会,他才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
他的动作太大,惊动了床尾的猫。
小猫浑身的毛都炸立起来,恶狠狠“嗷”了一声,被人摸了摸毛才温顺下去。
“早上好,小白。”梁允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他趿拉着拖鞋去洗漱,小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之后就是每天的浇花时间。
今天的太阳看起来很晴朗,不过天气却似乎更加冷了。梁允临撸起袖子,把盆栽搬到阳台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灌满水的水壶微微倾斜,每一盆花都吸足了水,它们也都高兴地朝梁允临摇头晃脑的。
因为今天风很大,所以小白躲在房间里,没有跟着出阳台。这也免了梁允临头痛小白在他浇花的时候,总是偷偷把花盆里的土扒出来这件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一口气,开始早餐。
小白的猫粮到了点,自动定时器就会放粮,它先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而他的早餐什幺的,其实也不过是把昨晚剩下的饭拌在一起,弄熟了就马虎了事而已。
梁允临盛了满满一碗,坐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晨间新闻正在放送中。
相框就摆在面前的电视机旁,梁稚在上面对他露出不变的笑容。
“早上好,阿稚。”他说,然后就匆匆忙忙扒饭。
虽说电视机开着,但其实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上面,眼睛不自觉地注视到房间角落衣框里的那堆脏衣服。
啊,又忘记洗衣服了。
好吧,作为一个生活白痴,还是健忘的生活白痴,梁允临必须承认,他总是会忘记这些重要的事情。这种时候,他便非常佩服阿稚,以前的她居然要料理这幺多东西,同时还要照顾他这个生活白痴。
自从那次事故之后,梁允临一个人浑浑噩噩生活着,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生活的各种挑战接踵而来,梁允临必须学着自己一个人去应对,因为阿稚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再会帮他料理这些事情。
光是维持好这一大间房子的运作,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闲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她,然后又会痛苦地无法自拔。不过因为死后要办的事情非常多,闲暇的时间基本没有。时间一久,也就慢慢有些淡忘了。
可以说,这些繁琐的事情,也算是拯救了他。
他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在经过四个月的兵荒马乱之后,也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不过还是有些东西是改变了的。
比如梁允临更加不爱出门、不爱讲话了。
他的交际圈子本来就狭小,能和邻居打好关系,也不过是托了阿稚的福。维持这种人际关系什幺的,对梁允临来说实在是苦恼。
更不用说街区里的阿姨奶奶们,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非常热衷于向梁允临介绍女孩子。对于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倒不是别的女孩子有什幺不好的地方,只是他总潜意识里觉得她们比不上阿稚。
为了逃避这些,梁允临连饭后散步的习惯都没有了。
其实梁允临就是一个念旧的人。
喜欢发呆,喜欢沉默,喜欢无休止地回忆过去的事情,喜欢所有一切逃避现实的行为。
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不用急着赶着向前走。
他喂着猫、养着盆栽、玩着手机、赶着稿子……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想着梁稚。
当他要结束一天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想起以前这个时候,梁稚应该在他的身侧,可能在跟他聊天,可能已经睡熟了。
很多过去的事情就像片段一样在他脑子里闪过。
梁稚做的萝卜牛腩煲;晚饭后一起在公园湖边被蚊子咬得满腿包;每次经过扭蛋机两人心照不宣同时瞄一眼……
还有好多。
他本来以为他们会相携度过一生。
已经没有本来了。
*
四个月的时间,让夏天的结尾匆匆就流逝过去,秋天仿佛也浑浑噩噩就渡过了。
十二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
以前这座城市的冬天从不下雪,而今年,在新闻的报道里,播报员语气平静地说着今年的冬天是本市最冷的一年冬天。
梁允临看了看窗外的落雪,拨弄了下被搬回书房的盆栽的叶子,重新回到地毯上坐下。
虽然雪不厚,但对于土生土长在这座城市,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雪的人来说,就算再冷,也无法阻止他们对于雪的热情。
街区里四处都是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笑闹声,似乎只用笑声就可以驱散刺骨的寒冷。
小白也来到了二楼,蹭到了梁允临身边。他把它抓过来抱着,小白暖烘烘的,是一个很好的加热器。
这是他这个冬天第五十次翻看这本相册。
相册的第二张照片也是下着雪。
照片里的梁稚穿着羽绒服,被梁纪笙抱在怀里,笑得好开心。这样的笑容伴随着她成长,似乎从小到大,梁稚都是这样笑的。
尽管那时的天气看起来和今天一样冷。
如果她还在的话,见到这样的天气估计也会开心得像这样笑吧。或许还会拉着他的手出门,和街上的小孩子打成一片,或者用薄薄的雪堆一个小雪人什幺的。
新闻里的播报还在絮絮叨叨着什幺,不过梁允临没有再仔细听了。
他想,今年的冬天,的确是最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