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带着雨丝的空气打在脸上,是不可思议的冷冽。

我的嘴唇颤栗着,心里又冷又热,犹如冰山和熔浆轮流在血液里流淌。我的大脑迟钝到了非常不堪的境界,明明觉得才过了短短几瞬,我却已经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此刻我多希望门锁永远也打不开……

一进屋,鼬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没有开眼,眼睛却是红的。

墙壁折射着冷色调的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犹如玻璃制成的工艺品,事实上,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鼬像个不能触碰的易碎品。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我听到他颤抖的嗓音:“你怎幺……怎幺能这样呢?”

我情不自禁地跪在他面前,比苍白的辩解更早脱口而出的,是同样虚弱无力的道歉。

“对不起,”我将脸埋在他的膝盖上,“哥哥……”

脸颊被强硬地擡起,鼬直视着我的眼睛。“不要叫我哥哥,你看看你做的是什幺事?看我丑态百出,这让你感到愉快吗?”

“不是的哥哥,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

“爱,你把这种下流龌龊的感情称为爱吗?”

“什幺?”我有些不可置信。

“用下三滥的手段,欺骗自己的亲哥哥,跟他上|床,我问你,你把这种恶心的行径当成爱吗?”

胸口钝痛,如果我心脏上真的插了一把刀该多好,简单利落地将我劈成两瓣,也就没有那幺多的痛苦,此刻的感觉,却像是有人用我的心脏磨刀。

脑海内的弦断了,我质问道:“你觉得这很恶心吗?”

鼬疲惫地闭上眼,一副不愿与我争辩的模样。“宇智波光希,活得像个人样!”

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漫延着浓重的血腥味,我凝视着他,这个从小到大我一直追随的目标,一直梦想的对象,他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蕴含我美好幻想的玻璃罩,现在这个玻璃罩碎了,我才看清,原来眼前的人,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是一样的,他们同样无法理解我炙热过度的情感,甚至唾弃它。

不,也许我本来就是怪胎,我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我笑了。“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万花筒怎幺来的吗?”撑着茶几,我终是摇摇晃晃起了身,“你还想知道什幺,我全都告诉你。我跟找了一个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谈恋爱,后来觉得没意思,所以甩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我的打算,总之我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我凝视着鼬,居然产生了一种死刑犯临刑前的坦然之感。

我也算看清,原来我忠实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好痛苦啊,人生在这世上,就是为品味这最沉闷的苦楚吗?

“你走吧。”鼬睁开眼,脸上依旧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走?”

天下之大,何处能容我?

一时间眼前有些发白,我尽全力稳住了身体,已经在他面前彻彻底底地输了,这最后的自我,暂且让我保留吧。

不知道你是否也有过这种感觉,灵魂轻浮得宛如氢气球,全凭肉体这一条细细的羁绊将自我拴在这个尘世间?走在街上,流于人群,只觉得与所有人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街道随熙攘,却都与我无关,路人只是布景,与街边黑色的路灯、绿色的行道树没有什幺差别。

人,这世上怎幺会有这幺多的人?人又怎幺会如此愚蠢,妄想拥有另外一个人呢?爱又是什幺呢?人为什幺要承担这幺复杂的情感?

我似乎走了很久的路,跌跌撞撞,却酣畅淋漓,从未如同今天这样,无所顾忌,头脑放空地前行。往前走就好了,去哪里都无所谓。来到山顶,俯视着脚下的大地,万物笼罩在黑夜之中,一片寂静。

无与伦比的自由,无与伦比的孤独,没有人属于我,我亦不属于任何人。

束缚消失了,归属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为什幺要跟着鼬来到这里?为什幺要抛弃自己作为宇智波光希的过去?为什幺会爱上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记忆是会骗人的,人是不断改变的。

这夜里的风好像能够把人送到另外一个空间,沿着记忆的隧道,我前所未有地细细回顾着自己的过去。作为异世界的游灵,我害怕,我畏惧,所以迟迟不敢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鼬便成为最早的连接我和这个世界的桥梁,他用他的温柔和温暖驱散了我的不安,所以我便下意识以为只要在他身边就能一直感受到这种心安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软弱了,习惯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

他想要什幺?天下太平,世界大同?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资源是有限的,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阿飞说得对,人是不知餍足的一种群体,在现实社会中,永远不可能让每个人的心愿都得到满足,那既然如此,何不让所有人一起活在自己的梦境了?

“光希,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想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那幺只要可以快乐的话,何必如此在乎现实和虚幻的区别?

脚底的建筑物如此渺小,原来以俯视的视角望去,这天底下的道路是如此的清晰明朗。

*****

雨隐村一年到头湿润多雨,这样的晴天非常罕见。

宇智波带土找到她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宇智波光希整个人沐浴在火焰一般艳丽的霞光之下。与想象中的颓然不同,除了脸颊和鼻间被冻得有点红,她的目光出奇的明亮。

“你算计了我,”她突然扭过头,对他说,“但也让我看清了现实,你这一手算盘打得真好啊。”

明明是发自真心的感叹,听起来却无比刺耳,宇智波带土压下内心的不适。

“你比我想象得要坚强,我还以为……”

“以为什幺?以为我会想不开吗?”

“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那你可真是小瞧了女人这个生物,她们是世界上最脆弱也是最坚强的群体,”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捉住这难得的日光,“不想聊聊吗?”

“聊什幺?”

“你是谁,和你为什幺会萌发这样的想法?想跟我合作,也要拿出起码的诚意吧。”

“你可真叫人吃惊啊,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开导你的话语,结果完全没有用上,”宇智波带土突然觉得有些挫败,他摘下面罩,“我叫宇智波带土。”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英灵碑上的家伙。”

“世人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很不幸,我捡回了一条命,并且还用这条捡回的命看到了一些让人颠覆观念的场景。”

“那你呢?你就不属于世人吗?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我以为你会好奇我看到了什幺。”

宇智波光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坐在一旁的草丛上,用手环住自己膝盖。

“你看到了什幺?”

“旗木卡卡西,你认识他吗?”

她点点头。

“我看见,他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同伴。”

“也许他有苦衷呢?”

“鼬不能接受你的爱,有什幺苦衷吗?”

她突然就不说话了,抿着嘴脸色发白,眼泪如同清晨的露珠一般一滴一滴从眼眶中凝结而出。

“不是看开了吗?怎幺又哭了?”

“想通和放下,是两码事。”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但肩膀的幅度暴露了哭泣的事实。

宇智波光希哭得很卖力,连额头的青筋都隐隐凸起,她在山洞吹了一夜的冷风,品尝了一夜心口的绞痛,虽然直到现在,胸口的酸涩还是无法忽略,可她的心突然无比的安定,比谎言拆穿之前还要安定得多,不必再为随时可能降临在头顶的剑担惊受怕。因为她终于看见了一条清晰的路,尽管不一定通往正确的未来,可一切都是明晰的,有迹可循的。

太阳擡起了眼皮,从地平线升到了头顶。

下山之前,宇智波光希仰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太阳,哪怕被刺激得流出生理性泪水,她问:“你们都喜欢月亮吗?”

“什幺?”

“没什幺。”

无非是看清楚一些事,明月虽动人,也不过是虚假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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