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菲微微惊愕,随后怒意蒸腾。
“是真的……”鹤华仍没有擡起头,但仿佛生怕她不信一般,攥着衣角继续补充。
“天界对男欢女爱的事没有那幺多束缚,兄弟间争抢一个女人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她想若是凌昀能得到你的助力,于争位一事便更有把握。”
常菲都不知说什幺好了。
李兰容竟打的这种主意?
实在是闻所未闻,厚颜无耻。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常菲问。
“我……”鹤华咬咬牙,“凌昀是我的夫君,我不想让他有别的女人。”
鹤华说完了这句话,自己竟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常菲点点头,可以理解。
可她总觉得今天的事处处透着不对劲,单是鹤华能避开李兰容来找她这件事就很奇怪,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常菲看着鹤华认真地说。
鹤华眼角微微泛红,如同海棠春睡,当真是我见犹怜。
常菲心里叹口气,这女子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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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菲离开后,鹤华仍站在原地,她眼角不再泛红,也没了刚才的瑟缩,不知在想些什幺。
“呵,你倒是两边不得罪。”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带着嘲讽响起。
鹤华浑身一震。
“你什幺意思?”她冷冷地说。
来的人正是凌昀。
“我什幺意思你不懂吗?啧啧…倒是可惜,若是真能睡到那美人就好了……”
鹤华眼里如同含冰。
“你看你这眼神……刚才不是还说舍不得我?”
鹤华没想到这话也让他听去了,忽然莫名慌张起来。
“我那是……”
她有些急切地想要撇清,回头却发现那人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背影仍透着一股狂傲的味道。
她咬咬牙。在喧闹的青宁殿外,心里竟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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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菲回到凝光殿后,坐在案前,手里把玩着一方镇纸,脑子里仍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那鹤华眼角泛红的一幕一直在她脑海浮现。
到底哪里不对呢……
镇纸被她重重拍在案上。
她恍然大悟。
难怪。
那根本不是什幺泪痕,分明正是她弟弟鹤明当初对自己用过的媚术!
这样一来常菲就明白了,这当是李兰容和鹤华里应外合的谋划。
李兰容先是着人给她下药,但又怕不保险,所以叫了鹤华去拦住她,若是那药没有效果就对她用这媚术,势必要叫她和自己儿子成事。
思及此,常菲的怒意更盛。
若说为什幺鹤华愿意答应做这种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只怕李兰容是以她夫君为饵。
常菲如能和别人有了什幺,鹤华便可凭借旧情趁虚而入也不定。
至于为什幺常菲并未中招,一部分原因是凌昕在羽族那件事之后找了许多抵御这类术法的灵石要她带着。
还有一部分原因……倒真有可能如鹤华自己所讲,她对那凌昀动了心,是以并未用全力。
然而常菲也无心关心他们的情感纠葛,她现在极是恼怒,满心只想着干脆一走了之再也不再这污糟地方呆着。
常菲在殿内踱来踱去。冷静了一会儿,她思索了下,让喜鹊去请来了槐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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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接风宴上的众仙官终于如愿品尝到了久等的药膳。
李兰容挥手招呼鹤华过来,悄声问询。
“如何?”
鹤华点点头:“只是她身上多有法宝,未必能十分起效。”
李兰容抿起红艳的嘴,有些不快。
恰在这时,有人通传刚离开不久的大公子夫人又回来了,还带了人。
李兰容面带狐疑,目光刀子一般扫向鹤华。
鹤华弱弱低头,回避她的目光。
常菲身后跟着喜鹊和槐管家,最后面还带着四个宫娥,正是刚才送糕点那几个。
殿中的仙人们不明所以,不晓得小公主这是要做什幺,怎幺不坐下喝汤呢?
李兰容看到那几个宫娥有些惊疑,她们怎幺到了常菲手上?
常菲回头示意那几个宫娥。
“你们说一说。”
宫娥们显然很慌乱。
“兰夫人……让我们给大公子夫人下药……目的是……”
竟是和盘托出。
李兰容狠狠剜了那宫娥一眼,但更多的,她做梦也没想到常菲竟敢当着这幺多人抖露这些。
她不要清誉的吗?
仙人什幺表情的都有,没想到能听到这种秘事,整个天界也少有,回去可得好好给别人说说。
青帝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知道李兰容没少针对他的长子,但他一直觉得有那个孩子的存在也是对不起她,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没想到李兰容的手段如此卑劣。
他不怪她,是他找到她太晚了,让她在人间学了那些勾心斗角的阴毒伎俩,终究是他的不对。
他无论如何还是想包容她。
“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青帝开口,“公主,我稍后会给你一个交代。诸位……”
后面这句是对在座的宾客们说的,是要先封口的意思。
常菲简直要气笑了。
“帝君。”她制止了青帝要出口的话。
“我有一件东西要请您看看。”
常菲从荷包中取出一样物事,请槐管家递去给青帝。
正是那在青后房间发现的小卷轴。
青帝不知道这是什幺,看了看槐管家,有些疑惑地接过。
青帝展开卷轴,常菲目睹他的脸色由困惑变为震惊。
“这……是在哪里得到的?”
“那图尾有落款。
我很珍惜这画,您看过了还要还给我。”
看来青帝确实没见过这卷轴。常菲叹息。
若是见过只怕也不会是今天这局面了。
青帝捧着那卷轴仿佛变为了一尊雕像。
李兰容见他不再出言维护自己,有些慌了。是不是那卷轴中有什幺秘术迷惑了他?
她冲上去,就要撕破那卷轴。然而她还没触及半分整个人就被弹到了地上。
李兰容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帝缓缓站起了身。是他推开自己的吗?
青帝看了李兰容一眼,按人间的说法他仿佛老了十岁。又看了看那卷轴。
“公主。我很感谢你给我看这画。但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这画不能还给你。”
说罢再也不看李兰容,也不顾及殿中宾客,竟就自离去了。
常菲感慨这青帝这不管不顾的性子,倒真是痴人。
那画先让他拿去也可。毕竟就是真要争抢她也打不过青帝。
李兰容以可笑的姿势伏在地上,听着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语,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恶狠狠瞪了鹤华一眼,示意她出面给自己解围。
鹤华攥紧拳头,犹豫良久,还是走上前去。
“公主……兰夫人毕竟是您的继母,宽容她一些也……”
她其实也有私心,在众仙人面前彰显自己的知书达礼。
殊不知这时候不说话还好,出面只如同跳梁小丑。
“你,有资格同我说话吗?”常菲极为倨傲,她对有心害她的人拿不出什幺好脸色。
“旁人称你一声仙子你就真当自己是仙子了吗?至于她,不生不养也堪称为母?”
别说鹤华不敢置信这是温温柔柔的常菲说出来的话,常菲自己也觉得用身份压人很不上台面。
但她现在发现面对这几个人这反而是最有用的,他们就吃这一套。
成日想着争权夺利的人自然也畏惧强权。
鹤华脸色煞白,她知道常菲大概已经知道了她耍的小手段。她不由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对她使出那媚术。
然而李兰容和众人的目光迫使她继续开口,她心里也有一分倔强。
“……公主殿下,我固然位卑,但您可记得青后殿下也是出自我羽族。”
“我婆婆生而位同正神,没有你羽族时已有朱雀,是你可比的吗?
而你羽族待她如何,不必我一一说了吧。”
鹤华一次次被羞辱面色涨红,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宾客也是大开眼界。只知小公主温文尔雅,没想到骂起人来也好生厉害。不过也还好,多了凌厉之美,无损她的气质。
倒是无人同情那没眼色的鹤华。
常菲不再理会她,和宾客们解释了几句,托付槐管家送他们归去。
一直在旁默不吭声看着这闹剧的凌昀,缓慢走到羞愤欲死的鹤华身边。
“还不走?”
沉浸在情绪中的鹤华有些怔愣的看着他。
“还愣着干嘛。”
鹤华终于回过神来,提着裙摆跟上了他。
夜里,槐管家独自到书房,将晚宴上的事一一写清楚,传了光讯出去。
公子离开的时候交代了许多,夫人身边一直有人保护。没想到夫人面上温和其实性子烈,找到他是让他带着人手去把宫娥们抓来,且就是要当着大庭广众让兰夫人下不来台。说的也是,等宾客们都走了再去找人对质又有什幺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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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荒川。
一个戴着黑红交错的发带的红衣仙子,长发三千,英姿飒爽。
她叫楚辰,是一位女星君。
因为性喜自由,不爱束缚,百年前她自愿来到了荒川除魔。
在荒川这些年她结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些已经陨落在除魔的过程中了。
前几天队伍里来了个神君,一来就给他带一队人。听人说,他法力不算高强但背景深厚。
呵,合着是个绣花枕头,大概是来镀金的吧。
然而在之后的战斗里,楚辰对他有些改观,原来他实力不俗,且性格也算平易近人。有一次他击飞了高温的巨大火球,救了队伍里几个仙人的命。
但她还是不太喜欢他。看起来俊朗的相貌,却不怎幺笑,话也不多。
这天在休整的间隙,有将士来给兵将们分发补充灵力的药品。因为整个除魔队伍也未见几个仙子,楚辰总是能得到些优待,同样的药品她能得到双份。
那新来的神君就坐在她的不远处,他慢慢喝完自己那份药品,忽然好像收到了封光讯。
他脸上多了些许笑意,当下就打开来看。他看信时一时蹙眉,一时忍俊不禁,一时深思。
这人平时冷冷淡淡,楚辰还没见过他这幺多表情。倒是稀奇。
凌昕看完了信中内容,以臂作枕,仰倒在巨石上,口中衔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
他的菲菲没有他也挺好,还会带着人去骂人。倒像是他白操心了一样,有点失落的说。
天知道他只要一闲下来想的就全是她。
“凌昕神君,你腕上这颗珠子真是别致。”
一位眼尖的仙官忽然指出。
凌昕擡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那仙官说的珠子正是他过去送常菲那一颗。他离开青峰山后才发现,常菲不知道什幺时候把它用细绳缀起系在了他手上。
他嘴角露出笑意。
“我夫人弄的。”
“哦……”
一些已经成婚的神君仙官一看他那样,都一副很懂的样子连连点头。凌昕笑骂了他们两句也就作罢。
在这种环境里男人们很容易就熟悉起来。
原来这绣花枕头已经成婚了。
楚辰竟莫名有些烦躁,又夹带一点她自己也不可理解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