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中涉及的宗教内容仅为尊重原着与情节需要,并不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和立场)
爱情在欢乐的邸宅和温柔的闺房里固然比在穷苦人的茅屋里更得其所,但它的威力到处都可以感到,即使在深山老林和荒凉的岩洞里,一切都得听它支配,陋室下的修士和庙堂上的国王都不能幸免。
有诗为证:
美丽的女郎,
两腮染上玫瑰的娇艳,
双唇透出禁果的芬芳,
皓腕轻动便令人神魂飞扬。
至于衣下的秘密,更让圣洁之士成其奴仆,多情之人为之痴狂。
多年以前曾有人给北非卡普萨城一位名为尤麦尔的富翁做过预言,说他的第十个女儿将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实在是不幸,阿莉贝出生的时候,姐姐和哥哥的数量加起来刚好九个。她从小被交给一位年迈的盲眼姆妈和黑奴抚养,在深闺中度过了寂寞而漫长的童年,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认得。
这一日,尤麦尔夫人在花园中散步,无意间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看到树上的椰枣已然成熟,鲜艳的果实一串串地垂落下来,香甜的气息十分诱人。她驻足仰望了一阵,发觉茂密的树冠遮掩着阁楼上的一扇小窗,先是从窗内伸出一只细如兰花般的小手,握着执壶正给窗台上的芦荟和芥末浇水,接着又探出一张饱满如牡丹的面容,那双小鹿一样清澈灵动的双眼见到陌生人,便受惊似的缩回去了。
夫人也不认得这是自己的女儿,只是见这姑娘丽质天成、风姿绰约,心中十分震惊,便向身后的仆从问道:“那个人是谁?我为何从未见过?”仆从们同样困惑不已,纷纷摇头。富翁的妻子疑心这是丈夫藏在家中的宠姬,她越这幺想便越发地妒火中烧,就对左右的人说:“这个女孩留在家中必定是个祸害。”
阿莉贝只有一十四岁,不谙世事、天真善良,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甚至尤麦尔夫人连派仆役们来打发她走的时候,她心中也只有欢乐。阿莉贝心想:“母亲大人肯定是要我去见见世面。”
她拾掇出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裳、最华丽的首饰,蒙上面纱,而多年来深居简出的生活令她踟蹰着向仆役们问道:“我该到哪里去呢?”
尤麦尔夫人的女仆假惺惺地笑着说:“都说特拜达沙漠里的风景秀美、绝无仅有,并且有诸多圣洁的修士隐居其中,能让善的人善良长存、令美的人青春永驻,最合适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前去修身养性。”
阿莉贝曾在这阁楼上发现过一本赞美天主的小书,本就有向慕之心。她并非教徒、未尝手捧经书,也未受过任何一位主的指引,她听女仆这样说,更加涌起了热烈的冲动,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当即辞别了朝夕相伴的盲眼老姆妈和忠心耿耿的黑奴。
敦厚的老姆妈早已有些不好的预感,依依不舍地握住阿莉贝的双肩,泪水情不自禁地潸然而下,“我的小主人”,她说,“我年事已高,恐怕一别之后再也无法相见!”
可是她挽留的话语更让阿莉贝坚定了侍奉天主的决心,阿莉贝柔声安慰道:“姆妈,我一定每晚都为您向主祈祷。”
清晨,天边刚刚泛出一点熹微的亮光,阿莉贝独自离开了这里,手中紧紧握着一枚金色的罗盘。北非卡普萨城最富裕的尤麦尔一家仍然在睡梦之中,没有人知道庭院中少了一个美丽的小身影,她的离去似乎并没有给尤麦尔一家的生活带来任何波澜。
大约是这姑娘的热切实在令人感动,神明也在暗中给她庇佑。一连几天在特拜达荒漠中的风餐露宿,阿莉贝竟然依旧平安无事。等到她刚好饮尽的水囊中最后一滴水的时候,远处刚好出现了一个小茅屋,门外站着一位圣洁的修士。阿莉贝喜出望外,急忙上前说道:“大人,我又渴又饿,求您赐些水喝!”
修士从屋内取出了些早已备好的菜根、野果与清水,说:“我昨日夜观星象,看到会有客人造访。”
阿莉贝感激地向他行吻地礼,接着祈求道:“大人,我一心皈依基督,为侍奉天主而来到此地,请求您的教导。”
修士叹气道:“多年以前我曾做过关于你的预言。女儿,我恐怕收留你会泄露更多的秘密。远处有个名叫鲁斯蒂科的修士道行比我更加精深,灵魂也比我更加圣洁,你还是去请教他吧。”
于是阿莉贝向荒漠的更深处走去,也不知鲁斯蒂科的住所太过隐蔽还是怎幺回事,她又兜兜转转地跋涉了好些天,柔嫩的双脚早已疼痛难忍、杨柳般的腰肢再也不堪行囊的重负。当瞧见一栋石头垒砌的小屋时,她不觉叫了出来:“神呀,不管这是谁的房子,我实在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精疲力竭地上前敲门,空落落的屋子里响起了沉闷的回声,里面没有人应答。阿莉贝失落地摇摇头,来到屋前的水井旁为自己打了点清凉的井水,摘下面纱,洗干净手和脸,然后倒在石阶上沉沉地睡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屋主人才踏着烈火一样的夕阳和滚烫的黄沙归来,在这人迹罕至的荒漠,有不速之客造访远远比这位不速之客是个姑娘要令人惊诧得多。只见他猛然抽出腰间的大马士革钢刀,小心翼翼地靠近蜷缩在石阶上阿莉贝。
特拜达沙漠教给生活在这里的任何人以小心谨慎,因为除了过路的商旅和隐居的修士,这里盛产骗子、妓女和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