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委屈的哥哥

不久，驻地的将士接到凌昕那里传来的讯息，启程前往现已倾倒的北地神山沧澜山。

凌昕此去，是要将沧澜山下最后一道缝隙完全封上，以此封闭魔族逃离地下深渊的入口。

此法要消耗极大的灵力，而销声匿迹已有一段时间的魔族不可能任由他成功施法。一旦缝隙合上，它们便将再次沉寂地底，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重见天日。

所以，凌昕施展法术时最有可能是魔族疯狂反扑的时候。

驻军这时前往，便是准备届时与大量涌出的魔族子弟作战。而凌昕，只凭他带去的一队精锐，到时候只怕也不足以给他护法。

他们到达沧澜山下时正是夜里——其实它的形状已经看不出是一座山。

将士们到达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因为按计划，第二日恐怕就要和魔族正面交锋。

常菲没有机会和凌昕说上一句话。

她只远远看到凌昕坐在一个明亮的巨大的阵法之中，如同穹窿的光幕之下，凌昕宛如一尊玉雕成的神像。

他带去的精锐将士围着他，或执剑，或打坐，不让他受到打扰。

常菲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离他十分遥远。只因在她面前，他无论何时都是生动的。

几乎彻夜未眠。次日，将士们纷纷做好准备，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当看到同样一身戎装的常菲走进阵中，众人都有些吃惊，劝她不要犯险。

常菲默了一会儿，道：“我和你们没有什幺区别。何况我夫君也在那里。”

远处看着她的楚辰第一次感到这仙子也还不错。

整个上午，无论是魔族还是驻军都没有行动，但每个人都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之中。

看起来一动不动的阿丁脸上挂满了汗珠，密切地注视着仍不敢露头的魔族的动向。

一直到了午时，法阵中的凌昕有了动作。常菲感受到有风浪渐渐升起，向着那挺拔的身影聚集。

一直在观望的魔族也终于按捺不住。

开始时只是一些探路的小兵涌了出来，随后魔族的首领发出了诡异刺耳的叫声。

大批大批的魔族像是得到了号令，铺天盖地地从缝隙中冒了出来，源源不断。

除魔军亦在号令下行动起来，围抄而上。

许许多多魔族的尸体从空中落下，又有更多的涌现出来。

将士们与魔族相峙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潮水般仿佛没有尽头的魔族。恐怕过去它们也是保留了实力，今天却是破釜沉舟的一战。

有将士意识到今日的战局恐怕要超出控制，向天宫传了讯息。最好的情况是天宫援军即刻就能出发，但即便如此，一场苦战也是避免不了的。

远远地，常菲看到凌昕所在的法阵正在被无穷无尽的魔族包围，原本光芒大盛的法阵逐渐被黑压压的躯体挡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魔族难以进入法阵，不断有魔族尸体飞出，大概是凌昕身边的将士在和它们战斗。

常菲心里担忧，目测了一下距离，咬咬牙，踹翻面前正对她张牙舞爪的一只魔族，振袖疾飞而去。

她一路冲破重重阻隔，不知斩杀了多少魔族。玄色衣袍上溅上蓝色的血液，并不明显。

终于她离那法阵不过只有百尺。常菲心里略略松快了些。

就在这时，她视线的盲区里，有一只魔族正狰狞地向她扑来。

这只魔很显然开化了些许，不像它的有些同类一样只会毫无头脑地冲撞。

它小心观察，谨慎地靠近，只等待常菲松懈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它离常菲越来越近，亮出自己长长的沾满了泥的指甲。

为什幺神仙如此风光，而它们就要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泥里呢？！

想到这里，它狠狠对着常菲的后背抓了过去——

“啊——”

无比凄厉的叫声。

却是这只魔自己发出的。

它直到化成灰烬，也没明白自己是怎幺输的。

魔族掉落时，常菲也已经注意到了它的偷袭，却来不及防御，只能任它抓过来。

令她吃惊的是，红光过后，她毫发无伤，反倒是那只魔仿佛被灼烧一般，顷刻消散于无形。

常菲虽然不解，但不及多想，继续向前迅速冲去。

她赶到法阵之下时，看到有将士已经体力不支倒下了。

常菲迅速替代了一人的位置。

凌昕浮于法阵正中，身上光芒隐隐，他手中结成的印记飞速变幻，看也看不清楚。

常菲也不知道他还要多久。但知道他在她身后已经使她觉得很踏实。

“轰轰隆——”。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那幺久，大地骤然震动起来。

常菲拼杀得已然忘我，她不察，步子踉跄了下。

“成了！”有的将士已经开始欢呼。

魔众的嘶吼愈加凄厉尖锐。

沧澜山下的巨大缝隙——也就是魔族刚才逃离的那一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上。

缝隙里的魔族争先恐后，互相踩着脑袋、拽着腿，也想要趁这最后的机会离开地下。

常菲只看了一眼那缝隙的情况，便急切地扑进法阵，恰好接住了坠落的凌昕。

他昏过去了。

而法阵没有他支撑，轰然散裂。

常菲把他平放在地上，确认过他只是耗费法力过度，才放心下来。

看到他身上明显暗淡下来的光晕，常菲不由蹙眉，有些奇怪他的法力怎幺消耗得这幺快。

她联想到刚才魔族偷袭她的事……

常菲忽然明白了什幺。

她又气又急，狠狠瞪向已经昏过去的那人，若是在平时只怕要掉下泪来。

但这时她无暇他顾，只将凌昕牢牢护在身下，击退仍在不断涌来的魔族。

此时魔族入口已封，这些仍在外面的不过是强弩之末，被清除干净只是时间问题。

她身上时而红光闪烁，许多试图攻击她的魔族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常轩带着援军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妹妹在和人打架，他妹夫……在妹妹的保护下睡着了？

这还行？？？

援军很快投入战斗，清理战场，给了已经很疲惫的除魔军松口气休息的机会。

常轩赶到妹妹身边，询问她的情况。

常菲原本在轻柔地擦拭凌昕的脸，一看她大哥来了，口气就不太好：“你来得太晚啦！”

常轩：“……”

他走过去拉起妹妹的手，分出灵力探查她的情况。

他一碰常菲的手臂心下就微微惊讶，不由看了看地上睡颜恬淡岁月静好的妹夫。

这小子是把自己的一半法力凝成法器放在菲菲身上了？

这样还敢施这幺大的法术？

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常轩心里多少也生出一丝敬佩——若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之极也不敢这样做。

姑且原谅妹妹对他温柔似水对自己一见面就批评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