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回去

“战马是为了打仗用的,怎幺能拿来游山玩水呢。”裴素棉表情严肃地说,随即又有点泄气:“再说我也不会骑马。”

明灿笑得不得了:“战马也有服役年限,在战场上至多能待十年,退役下来的战马,骑起来也比普通马要快,我家里养了很多退役战马,还有很温顺的母马,到时候我教你骑马。”

裴素棉白了明灿一眼,并不回答,别以为她不知道,又拐着弯想骗她答应跟他回家。

明灿摸了摸鼻子,哎呀,被看穿了,嘻嘻一笑,明灿也不介意,指着下面一个马棚说:“等驿站里的人歇下了,咱们就骑驿站的马去三十里界碑。”

裴素棉点点头,心头却突突乱跳起来,慌张的感觉压过了期待。

吃过晚饭,厨房里又一桶一桶往外提热水,下人不够用,马棚里的伙计准备好要喂食的夜草,也被拉到厨房里帮忙。

明灿趁着这个时机,带着裴素棉到了马棚外,选了一匹精壮的马牵出了马棚。

两个人骑到马上,伏低身子,赶着马上了官道。

裴素棉趴在马的脖子上,鬃毛扫在脸上,硬硬的还有点痒,腰上是明灿有力的手臂,脖子上是明灿的头,热热地鼻息吹在皮肤上,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明灿那有力的心跳,突然间心安无比,裴素棉闭上眼睛,从刚才起越来越慌乱的情绪突然消失不见了。

驶上了官道,明灿直起身子,却看裴素棉还趴在马脖子上,他怕裴素棉憋着,把她拉了起来,却看她面无表情在发呆,表情有些怔忪,有些茫然。

明灿也不打扰她,只是让马跑得更平稳些,在即将转过弯道时,身后的驿站突然一阵喧哗,随即灯火通明,嘈杂的人声冲天而起。

明灿并不停马,回身看了一眼,一队人马停在驿站前面,熙熙攘攘的。

声音惊动了裴素棉,她回过神来问道:“怎幺了?”

“可能是裴竹逸的人追到驿站了,咱们加速。”明灿在马背上一拍,军马受过训练,并不需要用马鞭抽打,接收到信号,撒开四蹄奔跑了起来。

“你刚刚在想什幺?”

“想到了小时候景先生教的一首诗,他说临别时,父亲回身看着被封的家门,念的诗。”

“是什幺?”

“朝从紫禁归,暮出青门去。勿言城东陌,便是江南路。扬鞭簇车马,挥手辞亲故。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刚刚趴在那里,不知道为什幺就突然想到了。”

明灿从小饱读诗书,自然是知道这首诗的,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幺,只能默不作声,裴素棉也不再说话,只有马蹄踏在地上的嗒嗒声,清晰地传出很远。

十五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还没有等二人下马寻找界碑,就听见一声轻响,二人不敢催马上前,躲进了官道下面的沟渠里。

明灿想让裴素棉在远处等她,但是裴素棉坚持不肯,如果她跟在身边,明灿会首先考虑他她的安危,而不会以身犯险。

两人顺着沟渠慢慢往前走,幸好秋天风大,走动的声音与风吹树枝混在一起很难被发掘。

走近了,发现有两个人把一个人擡起来,往另外一侧的沟里扔去,不知道沟里放的是什幺,那个人被扔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那幺刚刚的动静应该就是那个人倒地时发出的,想来虽然那两人动作很轻了,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动静,在寂静的夜里被明灿裴素棉听了去。

扔完人,那二人矮身躲了起来,裴素棉这才看清楚,两个人躲的地方正是那块界碑,她全身发冷,忍不住抓紧明灿的手,不用想,这两人肯定是裴竹逸的手下,藏起来等到有人靠近界碑就擒住。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官道上偶尔还会有一两个行人路过,很多都是行脚商人,如果只是路过,那二人就不会出现,如果有人靠近界碑,或者碰触,那二人就从界碑后面悄声上前,把人打晕,扔进后面的山沟里。

裴素棉不想再看下去,拉着明灿慢慢往前走,还没走出多远,官道上传来马蹄声响,四个骑兵举着火把停到了界碑前,不一会儿又有官兵赶着马车跟了过来,那两个人从界碑后出来,对着为首的四人行礼。

“抓着几个?”

“五个,都在沟里。”

“嗯,擡上来,放到马车上,大都督已经到了驿站,你们仔细着点儿,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两个人从沟里擡出了五个人,扔到了马车上,赶车的官兵调转马头,车轮压在官道上,咕噜咕噜地走远了。

“有骑马的也要拦下,刚刚驿站清点,少了一匹马,那人诡计多端又狡猾无比,你们千万不能被发现了痕迹。”

二人应了,躲回了的界碑后。

四个骑兵分成两队,一队返回驿站,另外一对则顺着官道继续往前走去。

裴素棉从听见大都督就开始发抖,他居然亲自追了过来,这是不抓住她不罢休啊。

“别怕。”明灿搂着裴素棉,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裴竹逸出不了宁安域,你到前面等我,我去处理了那两个人,无论如何都到这里了,一定能挖开界碑下的地面。”

裴素棉突然挣脱开明灿的手臂,反手握住他的手肘,力道大得让明灿都觉得皮肉生疼。

“不许去!”

“不要管那两个人!”

“不要去挖界碑!”

明灿愣住,裴素棉脸上全是泪水,在月光下面色惨白,眼睛瞪得极大,神色却是坚定异常。

“我们去前面,抢了那两人的马,绕道去大央界碑亭等吴先生。”裴素棉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再回去了。”

“阿棉,你不用担心我,我保证不会有事……”明灿想给她擦眼泪,想把她搂进怀里,可是她握的太紧,明灿的胳膊动不了。

“我是个不孝女,爹爹我带不回去了,但是我尽力了,咱们说好的,天意不成全就不要坚持。

已经有太多人命留在了这里,我不想再有人被卷进来了,那五个人何其无辜,还有这些士兵那些村民,裴竹逸是受害者也是凶手,他在每个人身上砍一刀,再把刀递给他们,逼迫他们去对别人行凶,我不想,不想变成裴竹逸的帮凶,事情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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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初出城留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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