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与现实

等到车开到华苑时，时间已经接近两点。

今日的劳顿使得苏缈身心疲惫，靠着电梯墙壁上行时，甚至有种还在飞机上的错觉。

如果不是突然停顿的电梯，她甚至可能会睡过去。

苏缈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精致的桃花眼，有些雾气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下面的口罩。

他没有按楼层键，静等电梯门关闭，苏缈撑起身体。

邻居或者来找苏延的？不过这个时间又不太适合。

电梯很快到达六层，男子先苏缈一步走出去，右拐。

苏缈后行，同样右拐，注意到前面的人身子稍微停顿，然后停下脚步。

“你是？”有些清冷的男声。

“苏延的妹妹。”

“没听说过他有妹妹。”虽是如此，也没有多问什幺，上前将门打开。

直到睡觉前，两人都没有过交流，不过他上楼梯前，苏缈倒是问了一句：

“苏延什幺时候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

脚步声逐渐消失，空阔的客厅只剩苏缈自己。

放松地躺在沙发上，似乎在黑暗中看的更清，苏缈环顾四周，有落地窗，有酒柜，好像还有钢琴。

“妈妈，我不想去参加比赛...”

“缈缈，你爸爸根本不爱我...”

“缈缈，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求求你，不要睡...”

“苏缈，不要睡。”

“方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近期将举办婚礼，据可靠消息称...”

“姐，爸爸他要再婚了...”

“不要开车，阿铭不要...”

苏缈突然坐起来，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是曾经却又真实的发生过。

如果不是这次清醒，她没有选择自己拔掉氧气罩，那幺一切都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生。

两条截然不同的选择，两种不一样的人生。

但是一想到那个曾经热烈的少年会因为她而失去生命，她不忍心。

所以她尽力的活下来，选择回到这座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

她可能会目睹他的婚礼，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听闻他们有多幸福，不过这样已经足够。

“苏苏？”苏延刚进屋就看到自家妹妹呆坐在沙发上。

“你怎幺坐在这？”说完又看看沙发四周的痕迹，紧跟着道：

“你昨晚在这睡的？”

“睡这感冒了怎幺办？赶紧回房间好好睡，还是稍微吃点再睡？”

“哥...”

“怎幺了？”

“我好想你。”

“哥也想你，回来就好，活着就好。”

很久以后，有人采访林灿，让你难以忘记的事是什幺。

他不假思索道很多，却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回想这样的一幕。

只因那个在外界媒体甚至他的亲朋好友看来，都十分冷漠坚硬的人，单腿跪立在沙发面前，不再挺拔的身躯，无力的右手以及泛红的眼圈，让他都不禁动容。

也更因那个坐在沙发上，柔弱又脆弱的女子，是他从今往后多少次梦里梦外的羁绊，注定让他魂牵梦绕，纠缠一生。

简单收拾后，苏缈从楼上下来，看着厨房内忙碌的人，还有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

坐到餐桌上，看着动作很娴熟的自家大哥，回想上一世他一直单身，不禁思考，然后说道：

“哥，他是你的男朋友？”

正在炒菜的苏延，听到这话锅差点没掉地上，紧忙回头说道：

“别瞎说。”

苏缈回头正好和客厅的人对视上，也才看到了这个人的正脸。

看着有点眼熟，但是又真不认识。

正好门铃响，苏缈看着离得那幺近的人听着铃声却毫无反应，只好自己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是一个男人，有些过分英俊的男人。

“是你？”来人有些惊讶。

“你认识我？”苏缈也很惊讶。

“昨晚上是不是你来砸场子的？”

“...”

“你怎幺来了？”苏延走过来说道，又推着苏缈让她去洗手吃饭。

四个人坐在桌旁，倒是也很热闹。

“别看了，你让她怎幺吃饭。”苏延边给妹妹夹菜边说道。

“不介绍介绍？”周庭看着对面小口吃饭的人，对着苏延说道。

“我妹妹，有什幺可介绍的。”

“你妹妹不是...”看着苏延望过来的眼神，周庭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刚才说的砸场子什幺意思？”苏延反问道。

“昨天晚上我搞了个局，不过还没开始就散了，说是你的车开进来，本来我还不信，一看确实是...”说完又看向苏缈。

“不是我的车，是她的车。”苏延平静的说道。

“你又开车了？”苏延语气变得严肃。

苏缈停顿片刻，没有接话。

“昨天都谁在？”

“差不多都在，怎幺了？”

“为了方宥铭？”苏延放下筷子，看着自家妹妹缓慢的说道。

“对，也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

“那你为什幺还去？”周庭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有病。”苏缈平静的说道。

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的话，可是桌上却没有任何人笑出声。

“不许说。”

“哥，你什幺时候能认清现实呢？”

“我只知道现实就是，你想要的哥都会给你，除非你不要。”

苏缈看着自家认真又有些可爱的大哥，笑出声说道：

“我知道，谢谢延延。”

“没大没小。”

苏延又看着周庭说道：

“那晚上找个地方吃饭。”

“可以，你这个大忙人能出来真是不容易，苏妹，你来幺？”

苏缈看着自家大哥，有些期待的眼神，说道：

“好的。”

饭后他们去书房谈事情，苏缈回到房间休息。

“缈缈，长大以后你想要做一个什幺样的人呢？”

“妈妈，我想做一个像你一样温柔善良的人。”

“还有吗？”

“妈妈，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吗？妈妈，妈妈...”

也许是上一世的执念太深，也许是这一世还心有不甘，苏缈睡梦中还能梦见很多上一世发生过的场景。

那些她极力忘却，却始终无法缅怀的，所有人和事。

意识逐渐清醒，苏缈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阳台里，几个人坐在椅子上闲说些什幺。

午后的阳光，灿烂而又和煦，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楼下的周庭擡头恰好看到这一幕，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孩，站在落地窗前，安静又美好。

旁边的苏延注意到好友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向二楼，却突然站起身。

“周庭，你上去...”苏延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画面，他承受不住。

周庭快速的穿过客厅，向楼梯口跑去，虽然苏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传闻他多少还是了解些。

他不懂这种人的心里是怎幺想的，他只知道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受了伤，他会觉得可惜。

三步并作两步，当周庭跑向二楼唯一的那一扇门时，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对不起...”当周庭推开门看见窗前的女孩，与那双明亮而又平静的眼神对视时，不知怎得，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有些微喘地轻声说道。

楼下的苏延看到自家的妹妹转头和周庭说了什幺，又笑着冲自己挥手，才慢慢放松，也摆手回应。

“这样多久了？”旁边的林灿开口问道。

苏延坐在椅子上，看着远方的晴空万里，轻声说道：

“好久，久到我都记不清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事。”苏延又转过头说道：

“但是你知道吗，她从小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她知道这一切，她知道所有人，只是她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