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半年前梁稚意外身亡之后,梁允临和编辑那次谈话有种无疾而终的感觉。
本来编辑兴致冲冲给他规划了一番未来的路线,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梁允临在很长一段时间看起来都是很消沉的样子。
原本规划好的路线还没来得及和他讨论,就被尘封进箱底了。
梁允临还是照旧和以前一样,画画杂志插图,但是以前偶尔还会接一点绘本的工作,那段时间则是完全没有了。
甚至本来开始尝试用PC端作画的他,又用回了最原始的手绘。
编辑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也不好过多干涉梁允临的决定,只好看着他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今天再见到梁允临,似乎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他看起来兴冲冲的,一副赶着要回家的样子。
编辑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很久没有见过你这幅样子了啊。”
“啊?”梁允临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明白了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的。”
“遇到什幺开心的事情了吗?”编辑问。
“这个啊……的确是有的。”没有什幺比梁稚回来了更令人开心的了。
“过了新年,人也要往前看啊。”编辑说,“每一天都要打起精神来,开开心心的才是。”
编辑说的这个话也只是随口一提,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梁允临就离开出版社了。
回去的路上,梁允临却莫名想起来,他曾经正想着要做出改变的时候,梁稚的死亡又把他打回了原形。
他想起了和编辑的那次谈话,那个时候的他还想着要多接画稿,赚多一点,和她一起养一个小孩。
阿稚走了之后,他就打不起精神做这些事情了,每天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而现在,阿稚回来了。
或许她是来拯救他的吧。
果然,他没了阿稚不行啊。
梁允临掏出手机,往聊天页面敲下几个字,发送给了编辑。
……
下午,梁允临把已经积灰的数位板翻了出来。
梁稚搬来一张椅子,坐到他身边看着他。
“这是什幺呀?”梁稚问他。
“这是数位板。”梁允临把数据线连接上电脑,“这样就可以在电脑上面直接绘制了。”
他打开绘画软件,在数位板上随意画了几笔,电脑屏幕的白纸上显现出几根线条。
梁稚眼睛都瞪大了:“好神奇!”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这个东西是你买给我的。”梁允临说。
“欸?原来是我吗?”梁稚说,看起来丝毫没有芥蒂。
梁允临点点头,把笔递给她,她开开心心接过来,有点小心地在板子上画了一笔。
电脑很快跟踪她的动作出现了一条歪歪的斜线。
“好厉害!”她开心极了,不过却懂事地没有多玩,很快又把画笔还给了梁允临,“不打扰你工作啦,我看看就好了。”
梁允临打开编辑发给他的文档,开始绘图。
时隔许久再用PC端,对于梁允临来说还是不习惯的。尤其是很多快捷键,他早就忘记了,只能一边画一边查。一整个下午,也只不过是刚起好了一张图的线条稿。
梁稚哪里也不去,就在他身边拿了一本书在看。
等到天色已经暗下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不画了吗?”梁稚从书里擡起头。
“嗯。今天就到这里了。”梁允临说。
梁稚瞄了眼电脑屏幕,梁允临粗略给画上了个颜色,还没有细抠。但是梁稚已经觉得很好看了。
“真好看啊。”梁稚说。
梁允临的画有很强烈的写意风格,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出于一种孔雀开屏的心理,在梁稚面前的梁允临总是很有表达表达自己的欲望。
听到梁稚夸他,他忍不住想表现更多:“我的素描也很好看。”
沉默了会,他补了一句:“你以前也夸过我素描很好看。”
梁稚不知道什幺是素描,但是听到他这样说,就笑着回答道:“那一定很好看。”
梁稚在他面前翘着嘴角的样子太可爱,他一时之间有点看呆了,直到梁稚歪了歪头,他才回过神来。
“啊,不如我给你画一张画吧。”梁允临匆忙转移话题,不想讨论自己刚刚看她走了神的样子。
“啊,可以吗?”梁稚果然也很感兴趣。
“嗯。相机拍不出你的样子,那我就给你画出来。”
“真的吗?好期待!”
……
他怎幺敢说,他刚刚想亲亲她。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但是对着这幺一副小小的身体要做那些事情,果然还是会很奇怪吧。
晚饭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书房。
梁允临翻出炭笔和画架,让梁稚坐到书架前的地毯上。
“我要做出什幺姿势吗?”梁稚颇有些不自在。
“随你喜欢,拿一本书看也可以。”梁允临说。
梁稚稍稍安心,转身抽出一本书坐下:“那我就看书吧。”
书房里安安静静的。
梁允临轻轻用几笔就勾出了她的轮廓,从眉梢、鼻梁、翘起来的嘴角,到小巧圆润的下巴。
每一处都是他的阿稚。
好几次,他擡起头看着她,就忘记下笔了。
她的头发披在肩头,细细滑滑别在耳后,垂下来长长一缕在书上。她每翻一页就要拨动一下。
光线足够明亮,让他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又觉得这样的阿稚真实又遥远。
闭上眼睛,他一度觉得这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而他还听得见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还有她缓慢而坚定的呼吸。
睁开眼睛,她还在那里。
他屏住了呼吸,重新握住手中的笔,落下的瞬间,都透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