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文轩还不叫这个名字,流浪狗是没有名字的,流浪的人也一样。
刚满十二岁的他已经在外流浪两年了,与恶狗抢过食、在桥洞下睡过觉、饿得不行时甚至还偷过东西、发现后被打得血肉模糊,却死死也不放开........
那时的他,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刺骨的阴寒和无尽的黑暗。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两字——活着。
那时的文佳十六岁,父母早逝,坐拥旁人绞尽脑汁也不敢想象的巨额财富。
衣食无忧的她自然也想象不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狗。有人仅仅是为了活下去,都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第一次见面时,文佳很难把眼前的人想象成是一个人。比起人,他更像是一条狗。
一把抢了文佳手里的饼干,躲在墙角狼吞虎咽。一边还警惕地看着文佳,生怕她过来抢回去。文佳在《动物世界》里见过,这叫野犬护食。是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物的本能。
头发很长,打结、还乱糟糟的,遮去了一半多的眼眸。脸上身上全是厚厚的泥垢,连原本的肤色都看不清。
因长期缺乏营养患了口角炎。左边嘴角原本结痂了,却因吞咽动作过于剧烈而又撕裂开了。鲜血顺着往下流。
“小姐!对不起!我们来迟了!”三男两女姗姗来迟,站在文佳的身后鞠着腰说道,头都不敢擡起。
刚把饼干吃完的“流浪狗”被这阵仗吓到了。刚才只见一个干净漂亮、势单力薄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袋香甜的饼干。他饿了两天了,出于本能才铤而走险去抢了她的饼干。
谁料到现在突然出现五个大人站在她身后,不知道他们会怎幺对自己。或毒打自己一番,或揍得自己不成人形,或断自己一只手或是一只脚。他开始害怕,像是丧家之犬,紧紧咬着牙,内心煎熬着,等待判刑。
“把他带回去!”少女面无表情地说完便转身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车身启动,扬长而去。
只留下这短短五个字,从此将两个平行的人生,交织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文佳此前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她动物毛发过敏,长毛的猫狗再可爱,也不能养,短毛的猫狗不好看,又没有让她养的欲望。
清洗完毕的文轩即使换上了价值不菲的小西装,却依旧在金碧辉煌的文家老宅显得格格不入。
头发被精心修理过后,露出了一双黢黑的眼睛。眼神没有了之前的凶狠,水汪汪得反倒像是小奶狗一样无助、令人生怜。
文轩怕得要死,更多的.......是自卑得要死。像是将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的老鼠,突然放到一个干净整洁香气萦绕的艺术馆里。
但凡有些自知之明的人,都会羞愧难当,仿佛被公开处以极刑一般。这就是他的酷刑,空气干净地让他无法呼吸,衣服舒适到让他发痒,她闪耀到让他不敢睁开眼睛。
“有名字吗?”已经换成白色宫廷睡衣的文佳坐在软榻上。用书骨强行撩起文轩的下巴,迫使他擡头直视她的眼睛。
洗干净后的少年生的浓眉大眼,远超她的期待,也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少年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可笑的螳臂挡车的行为让文佳忍俊不禁,她用书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以后你就叫文轩,我叫文佳,是你的主人,而你,是我的狗。”
少年的牙咬地更紧了,嘴角撕扯,又渗出了血,险些沾到文佳的书上。
但文佳依旧厌恶地将书丢到地上。微皱的眉头显示出了她的嫌弃。
一个做得理所应当、趾高气扬。另一个逆来顺受、卑微写进骨子里。
文轩的“窝”就在文佳的房间里。文佳的房间很大,足足有一百多平。在沙发旁有一个巨大的狗窝,那就是给文轩准备的床。
此后,文佳房间里的日用品都变成了双份,一份是主人文佳的,还有一份是宠物文轩的。
不得不承认文佳是个尽职的饲主。文轩的三餐由营养师专门定制准备、有家庭医生定期给文轩体检、文佳还特地找了最好的家庭教师来给文轩辅导........
如果不是沙发旁的那张狗窝,很容易让人忘记文轩真正的身份是文家大小姐的宠物,而不是文家小少爷。
虽然她只把他当一只狗,可那又怎幺样呢?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这就足够了……
文轩为了回报文佳,他也在尽力做好一个宠物该做的。讨主人的欢心、陪伴主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如同梦境般的美好,生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