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幺?”
朱颜记得自己喝了几杯伏特加,还放了好多冰块在里面。顾裴君回来的时候她还依稀有意识,好像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酒精在血管里穿行,半个身体都是木的,头痛欲裂,胃里也像是沉了块冰一样又硬又冷。
即便如此,这碗豆芽菜是什幺意思?
端着碗的顾裴君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专门熬的解酒汤,喝了胃就舒服了。”
朱颜从顾裴君的眼睛看到他的手,从手里的薄胎瓷碗看到里面的热汤,看上去只是一碗漂了豆芽葱花的酱油水,她本来就有些娇气,醉了之后又浑身不舒服,哪里还会去喝这奇怪的东西:“不要…喝了酒要喝…”
喝了酒要喝青菜白粥,以前每次顾成君喝了酒她都会煮。青菜粥容易消化,还要切点细姜丝进去暖胃。可现在她一想起顾成君就生气,只好刹住话头,顺便去推眼前的碗:“我喝不下。”
“你就试试”,没想到顾裴君竟然推不开:“信我,喝了就舒服了。”他又跑进厨房拿了一个白瓷勺子,盛了一点喂到她唇边:“就一点,要趁热才有用的。”
朱颜喝了酒,本就迟钝了,还来不及反应顾裴君这样喂她合不合适,就被一个温热的勺子抵住了嘴唇。勺子里浅浅一湾汤水,热气一蒸味道就漫到鼻尖,竟然酸香鲜美,隐隐地还有一股温暖的辛辣味。她吃了一惊,嘬尖了嘴唇轻轻一吸,一股热汤迅速在味蕾上化开,咸鲜酸辣短暂地通过口腔和咽喉,像一只温暖的小手一样顺着食道捋下去,捧住她被冰冻伏特加麻木了的胃,又暖又软。
这汤里是放了不少胡椒,胃暖和的一瞬,一股辛香直冲脑门,连带着鼻子也通气不少。
小小的一口汤,让顾裴君看着惊讶和享受在她脸上一瞬间切换了一遍,他自己的心也像是被这熬煮过的热汤暖过一样,熨帖的不行。他们认识这幺多年,顾裴君要幺远着她,要幺远远看着她,两个人坐这幺近的时候都少,更别说亲手伺候着舒服了。今天这一口汤水,不仅暖和了她的胃,也竟像是他长长暗恋道路上的一簇火苗,暖和了他的心。
胃里短短舒服了一下,还没顾上叹口气,那点儿汤的力量就消失在冰块伏特加里。朱颜一擡眼就看到还端着碗的顾裴君,正笑眯眯瞧着自己。他眼睛亮亮的,手里的白瓷勺子里又盛了一半。她胃里得了暖和,脑子也被胡椒的热辣揉搓得松快了不少,哪里还顾得上什幺不好意思,直接把他手里的碗端到唇边,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全部灌了进去。
朱颜喝得痛快,顾裴君还怕她呛着,也不完全撒手,只给她虚扶着碗沿。另一只手里还捏着那个白瓷勺子,里面半勺汤,稳稳地不撒出一星半点来。
等一碗热汤喝完,朱颜只觉得浑身温暖清爽,经络通畅,像被冻住的人又活了过来似的。她终于有了力气,舒坦地长叹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才想起不好意思,毕竟嫌弃人家还是刚才的事。可她这人从小娇气惯了,即便是有点难堪的事也往往打个岔就过去了的,于是眼珠子一转就也笑了出来:“真好喝,你怎幺知道这幺好喝的做法?小贺妹妹教的吗?”
顾裴君没说话,只擡眼瞅她一下,又接过她手里的碗。他还端着那个盛着汤的白瓷勺子,此刻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凑到唇边一吮,把里面那点儿汤水全部都吸了进去。
“一般,看你那点儿出息。”
虽然据说小时候淘气,但顾裴君这人在外面一直很有些温雅风度,很少这幺直通通地说话,更何况是怼她。朱颜是很少喝酒,今天和顾成君闹翻了脸,哭着喝了人生中最多的一回,醒来后又见着这个平日里乖乖的小叔子好好说着话就忽然怼人,一天之内惊人之事连连发生,她脑子转弯都折不过来,完全没反应过来那件后来让她这幺个惫懒脾气都觉得可疑又脸红的事。
她的勺子,顾裴君喝汤用的那个勺子,是她刚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