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天做完饭,把一部分的菜拿到外面凉凉,才起身回屋找暖春,站在屋外门廊处看到已经被大雪掩住一半的暖春,看得出神。暖春的起死回生,究竟承受多大痛苦,他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去想,不过他知道一点,能让她承受住这份痛苦的念力是他给的,这又说明什幺呢!
李凌天一时哽咽住,本来想叫暖春吃饭,但却张不了口,只觉喉咙微胀,他缓了一会,才开口,沙哑声音说,“木姑娘,吃饭了。”
“你吃吧,我不饿。”暖春冰冷答着。
“那也吃点吧,尝尝我的手艺,还是很好吃的。”
“不吃。”暖春直接回绝。
李凌天无奈转身,回去给自己盛一碗饭,拨些菜到碗里,自己一个人蹲在厨房吃了起来。他也吃不出什幺味道,味觉已经麻痹。他一边吃一边苦笑,他想的很美好,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以为人回来了,也许就可以像昔日那样重回温馨快乐日子。他想的太美好,人回来了,但是一切也回不来,是自己亲手毁掉这一切,怨不得别人。
暖春闻到屋里饭菜味道挺香,走进厨房,看到李凌天背对自己埋头扒饭,这背影,很像工地干活的工人吃饭,看上去无比辛酸。
“你不会去桌子上吃吗?”暖春冷不丁的问。
李凌天听到暖春在背后说话,想赶紧吞掉口中饭菜,没怎幺嚼就要咽,结果卡住了。他呜呜两下,想回答,但却什幺都没说出来,着急的干比划,也不知道要比划什幺。
暖春走过去,在他后背轻拍轻抚,“你吃这幺急干什幺,别激动,慢慢一点点往下咽。”李凌天终于一点点把卡在嗓子中的饭菜顺到胃里,不好意思干笑,“木姑娘,让你见笑了。”
“没事。”
虽然暖春手是冰的,但是刚才轻抚自己时,他却感到温暖,感动的再次哽咽。这是他这一生哽咽次数最多的一天,应该没有之一。
“你做的菜,闻起来还挺香。”暖春倚在灶台上说。
“木姑娘,你的饭菜我都给你凉在外面。”他说完喜奔到外面去拿饭菜。这饭菜在外面放时间太长,已经冻得邦邦硬。
暖春看着饭菜道笑问,“你确定是凉而不是冻吗?”
“不好意思,木姑娘,时间太长冻住了。我再去凉一份。”
“不用。”暖春摸着饭菜的碗,“我们说话这功夫,屋里的菜已经凉透,我吃这个就行。”
暖春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青菜,缓缓放入口中。李凌天全程盯着,紧张的手搓着自己衣摆,十分不安。
暖春把菜放入口中,面不改色吃下,李凌天未从她神情中捕捉一丝感情变化,焦虑问,“怎幺样,木姑娘,对你胃口吗?”
“还可以。”
“既然可以吃,那就多吃点。”李凌天似乎从来没有这幺有成就感,开心搓着手道,“木姑娘愿意吃,我给木姑娘做一辈子饭。”
暖春放下筷子,“我可不想劳驾秦皇给我做一辈子饭。”
“不劳驾,只是木姑娘不会给我这样机会。”李凌天真挚诚恳说。
暖春轻笑不语,李凌天看不透其中含义。暖春不再是什幺事情都被他牢牢控制的林暮寒,她比以前强大,更加神秘。
饭后,李凌天在前面走廊上架起火,煮茶。暖春则是靠着梅树坐下,闭目不语。
“木姑娘,你说若是真的暮寒回来了,她会怎样?”李凌天捧起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缓缓问。
“不知道!”
“如果你是她呢?”
“我觉得她死了比活着更好。活着只不过徒增伤心罢了!这世上没有最伤心的事,只有更伤心的事。”暖春以为自己下山后不会再伤心难过,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霍思良的冷漠再次让她感受到什幺叫悲什幺叫痛。
“难道她就不能得到幸福吗?”李凌天听完暖春的话有失落,但更多是无力,他真希望暖春后半生能幸福,只要她能幸福,无论自己做什幺都愿意。
“你觉得呢?”暖春反问他,缓缓睁开眼睛,挂在她睫毛上的细密雪花纷纷落而下,眼神锐利射向李凌天。
李凌天不敢去看她,低头认真添火。
“她已经被毁了,一个被毁掉的人,是无法再找到幸福。而且,就算她还活着,再出现,我劝你也不要再试图让她回到你身边。”
暖春含着让人看不透的笑意注视李凌天,看的李凌天头皮发麻,他感到突然而来的慌乱,“为什幺这幺说?”
“有些事情,压在心底,沉入心海,比再翻出来要好,毕竟不会尴尬。”暖春笑意越来越浓,李凌天却觉得越来越不自在,于是他起身又去厨房忙活。
暖春继续闭目,再睁眼时,发现梅花居然长出朵朵花苞,一副含苞欲放之姿。她起身,走进屋里,和在厨房正在剁东西的李凌天说,“梅花要开了。”
李凌天听完,放下手中的刀,两步蹿到梅树下,看到一朵朵红梅花骨朵,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幺多年终于要开花了!”他转向暖春道,“木姑娘就是人杰,到哪里都会地灵。”
暖春无奈轻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李凌天回屋,拿起血梅想要吹一曲,他把白玉箫也拿出来递给暖春,“木姑娘可否会吹箫,我们笛箫合奏一曲如何?”
暖春斜眼瞟这把白玉箫,没有接,反而一脸鄙视的问,“李凌天,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故技重施?故戏重演?”
李凌天在暖春三个问句连攻之后一时语凝,他真不知道该说什幺好,原来暖春也知道他知道暖春就是林暮寒。暖春从他手中抽出那把白玉箫,放在眼前来回欣赏,冷哼说,“这把箫,你在八月十五时送给我,被我在大年初一那天一文钱当掉。我自始至终就用它吹过一次,如今我再让它奏一曲吧!”
暖春说完,运气在箫上,白玉箫蒙上一层白霜,只听清脆的玉响,白玉箫上碎成粉末,从暖春手中晶莹散落,零落在地板上,就好像是一层雪。这把稀世珍宝白玉箫,活在世界上的有八年之久,只奏了两曲,刚制成时暖春用它吹奏一曲,临终前,暖春送它最后一曲,那是它本身发不出的清脆穿透之音。
“哎呀,哎呀!可惜了!”暖春看着一地白碎屑,“李凌天,这箫怎幺好来着!那个白面掌柜说了那幺多,我都记不得了!”她擡眼看李凌天,李凌天却一直回避她凌厉的目光。
“我去包饺子!”李凌天说完转身逃走,他害怕这样的暖春,她的话每一句都直戳他心口。暖春已经把话说破,他连装的勇气都没有,只有一味任由暖春讽刺,所有的苦果都是他自己种下,也只能他自己吃。
暖春捡把椅子坐,苦挨时间,感觉纷纷飘落的雪花像放慢脚步一般,李凌天在厨房乒乓乱响也让她心烦,不知道除夕之夜,霍思良怎幺过,和谁过。
李凌天听见房中没有动静,就过来看一眼,暖春见他过来问,“是不是只要过了子时,我就可以走?”
李凌天被她问的一愣,点头称是,“你若想走,我也拦不住你,为什幺要在这里苦熬!”
“我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会做到。做不到,自然不会答应。”暖春说完看向他,笑意更深,“我答应你陪你到除夕,我自然要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