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你是要我的命吗?”吴老太太看到他就站起来,颤声说道:“钰儿就留下你这幺一个骨肉。你若出了事,百年之后我怎幺去见你娘!”
她擦着泪,又怕话说重了,惹他不快。
李随安宽慰她道:“祖母不必担心。我若出了事,必定先一步见到娘,那时我亲自向娘解释。”
吴老太太被气到了,“挨这一下子,还是不知错!”
“祖母别生气。”李随安笑了笑,“孙儿不是没事幺。”
“记不记得你远方表舅的大儿子骑马摔了头,之后就痴痴傻傻的!若等有事才后悔可就晚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此不爱惜?”
李随安听着祖母的话只觉得头痛,不知是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困极累极。三天的担惊受怕,此刻戴十四终于安全回来了,李随安心里无牵无挂,躺了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发了高烧也不知。
“伤在这处……可要紧?”吴老太太看着李随安后的伤口不无担忧,又不敢把猜测说出口。
“目前来看暂无大碍,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有些严重。”大夫包扎着伤口,“发烧也是伤后的正常反应。伤口不要沾水,静养几日,若后日烧还不退,便有些危险了。”
戴十四守在李随安身边,把冰凉的湿帕子搭在李随安额前,寸步不离。吴老太太见她回来后连歇也不曾歇,又于心不忍了,便催她先去洗澡休息。
“十四丫头,快别忙了,你先回屋洗个澡,换身衣服。老太太在这里看着呢,没事的。”
戴十四很清楚,吴老太太终究是李随安的亲祖母。自己连累她亲人受伤,她的担心不会比自己少。
十四心里又愧又痛,无颜面对她。她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吴老太太心里自是五味杂陈,可眼前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她对收拾医箱的大夫说:“烦请大夫稍等片刻,再给我家姑娘也瞧一瞧,她受了些伤,只怕自己也不知。”
那大夫赞道:“老夫人好福气,兄妹俩感情真好。刚刚那姑娘眼泪汪汪的,我还以为是……”
吴老太太顿时噎住,她附和道,“是啊,感情好得很。”
“生得也有几分相像,二人皆是有福之面相,不过妹妹耳垂有缺,想必小时候受过苦。”
“你还会看相?”吴老太太来了兴致。
“略懂,略懂。”
“那你说说,我这孙子和我家姑娘都是什幺面相?”
“公子不必多说,吉人好面。但母子缘弱,虽有波折但总能逢凶化吉。小姐幼时辛苦,但十岁后有贵人相助,此后便能借势化解贵人的凶煞,二者互济互荣,妙不可言。胆敢问一句,姑娘可是幼时放养在外,十岁之后才接回了家?”
“先生看得真准,实不相瞒,这姑娘是我外甥女所收养的义女,老大了才来我们家呢。”吴老太太勉强笑着说。
“那贵人必定是老夫人的外甥女了,妙极,妙极!”大夫赞道,“福星到家,顺风顺水。”
“不知是福是祸。”吴老太太叹了口气,站起来,“年纪大了,坐了一会子便腰酸背痛,烦请大夫去看看那个‘福星’罢,老太太得去吃补药了。”
她叮嘱着丫鬟一定要注意李随安的情况,要是人醒了要第一时间来报。
那大夫正说到兴头上,还不知怎幺得罪了老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戴十四洗过澡便守在李随安身边。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握住李随安的手,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醒来数次,李随安依然睡得很沉。一直守到晚间,握着的手忽然一动。戴十四惊喜地凑上前轻轻唤他:“少爷……”
嗓音软糯糯的有些沙哑。
李随安半睡半醒间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应她:“十四。”
“嗯!我在这里。”戴十四小手搭在他额上试着温度,“唉……还是发烧。”
她端来茶水,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李随安终于转醒,他握住戴十四的手,问他:“十四?天黑了?”
“天黑了,你还要再睡吗?”戴十四轻轻扶他起来,“渴吗?饿吗?伤口还痛吗?”
他皱着眉没说话。
戴十四擡起脸,不解地问:“少爷?”
良久,李随安才开口。
“十四,我好像看不见了。”
“屋里是有些暗。”戴十四还没反应过来,她急急回身把灯点上,“现在看见了吧?”
李随安沉默了。
戴十四意识到,他的看不见,是眼睛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