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央,一艘独木舟在河上缓缓前进。
船上只有两个身影,一个蹲坐在船中间,另一个在船尾划着船。
「我怎么会死了⋯⋯」蹲坐着的那男人喃喃地说,像是对着船尾的船夫哭诉着。船夫没回应,自顾自的工作。他早就习惯这些人被带走时的碎碎念,他现在只想把工作完成好赶快休息。
当然,这并不是份普通掌舵的工作。这里是冥河,而他是一名引渡人,负责将亡者引渡到另一个世界。
这天也一如既往的工作,将祂们带去该去的地方。
「还有两组啊⋯⋯」船夫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道做着这工作多久了,虽然偶尔会有休息日,但依然缓解不了这重复性质所带来的耗磨感,只有偶尔出现耗子要去追捕时才显得比较有趣。
将那个男人送往彼岸交给鬼使后,船只摇摇晃晃的再度往入口去。
船夫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性蹲坐在岸边,那名女性一看到船夫便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神色慌张的样子。
「这是要往彼岸去的吗?」船还没靠近,也不等船夫开口,女子先开口问道。
船夫倒是觉得有趣。一般人遇上这等事通常都会惊慌一阵,船夫们有些比较和善的会慢慢跟他解释,而不耐烦的就一棒把他们扫上船再说。
还没遇上过主动想去彼岸的亡者。
船夫摆了摆手,示意她上船。
载着她的一路上,她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惊奇,完全不像是害怕自己已经死亡的感觉。但船夫虽然好奇,却也不想跟亡者接触太多。
带给鬼使后,一边在船上待命、一边在偷懒打盹的船夫马上就接到新的任务。
「⋯⋯把人从彼岸送回去?」
不可置信的船夫找到气急败坏的鬼使后发现,要送回去的人,就是刚刚那名女子。
「⋯⋯为什么被送回去了?」没来得及问鬼使,船夫压抑不住好奇心地问了。
「因为我想确认,自己究竟还有多久才可以死。」
「蛤?」
「我的人生就是一团混乱。父母早死,家中很早就没了经济来源,政府也没办法帮助多少。卖身对独身女孩来说是唯一的路,虽然遇上不错的恩客,不停在支持我,甚至更愿意帮助我赎身,但最惨的事是我父母根本没死,他们只是因为赌博欠下一屁股债跑路,而发现我有支柱后就出现了,想当吸血鬼榨干我⋯⋯我当然不愿意给他们榨干,他们便愤怒的找人来我店里砸店,而我又不小心混乱中被砸到头,变成植物人⋯⋯」
像是终于爆发了的样子,女子一边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劈哩啪啦地说完了她的人生。
船夫听得一愣一愣,连手中的桨都忘了划。
「所以⋯⋯妳想死?」船夫抓了抓头,突然想起他的大哥也是好赌然后被离婚。他老婆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受?
「其实我已经来不止一次了。只是好像我一直被救回去,所以我没办法进去彼岸。阳寿未尽什么的⋯⋯很累了⋯⋯」
船夫不知道该回什么,因为他已没有在阳间活着的记忆。但他感觉得出来有很难过的味道,深深的悲哀。
靠岸前,他缓缓的说了一句「虽然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还是努力一点活着吧。等到妳死了,再来找我带妳去彼岸。」说完还摆了摆船桨。
女子貌似有些惊讶,然后马上噗哧笑了出来:「你是在勾搭我吗?」
船夫马上涨红了脸摇头,女子笑的更大声了:「我知道我在接客时生意很好啦,只是没想到这副外貌连对亡者都有用。」
虽然不是阿谀奉承,但女子的外貌身材真的不是普通程度而已,船夫心想。
「好啊,那我就回去再努力一下了。」女子回首,用着有些落寞的眼神看着船夫:「说好了你可要等我喔。一言为定,船夫先生。」
船夫点了点头,掩着涨红的脸快速划船离开。
离开前,好像还听到女子窃窃的笑声。
他心想,这工作其实好像也没那么枯燥嘛。
不知为何,手握着的船桨好像没那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