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护城河。
丰俊成坐在马车里,沿着护城河往城门处走,他从别的城市谈生意回来,置办了一箱子女孩子用的东西,吩咐随从把箱子先送到城北寇宅,自己却沿着护城河闲逛。
天色渐晚,护城河边乞巧节的灯笼点上了,香案摆好了,很多拜月活动也陆陆续续开始。
乞巧节是女儿家一年里最看重的节日,作为商业发达的宁安城,为了招呼来往客商的家眷,把这个节日办得硬是比中秋节还热闹。
附近城镇的少女都赶了过来。
丰俊成手挑车帘,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外看,眼睛不自觉在人群中搜寻。这幺热闹的节日,寇娘子的女儿理应也会来凑热闹。
可惜都快绕城一周了,也没有看见那张芙蓉面,车夫逛得心里发毛,不知道掌柜的今天怎幺有兴致逛护城河。
丰俊成轻叹一声,吩咐车夫:“去城北寇宅。”
马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往城门走去。
就在丰俊成要放下挑着车帘的手指时,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摊子爆出热烈的欢呼声,这是一个店铺搭的香桥会,少女们在香桥上投针验巧,谁的准头最好就能得到一个蜀绣香囊。
丰俊成一眼就看见了裴繁锦站在香桥上,神色傲然,接过店主递上的香囊,蜀绣精美,一个小小的香囊也做的细致,裴繁锦把香囊带子在手指上转了几转,跳下香桥,走出人群,身后跟着的不是那天见到的嬷嬷,而是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丫鬟。
丫鬟一脸喜色,嘴里不住念叨:“大小姐就是巧,一举夺魁,咱们去前面拜七姐,保佑小姐寻得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吗?丰俊成点了点头,如此美貌,无论什幺人家恐怕都会八擡大轿擡回去的。
“哧。”裴繁锦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把手里的香囊扔给丫鬟,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撩起一绺垂在腮边的乌发,道:“不需去拜七姐,你家小姐我呢,一定会自己挑一个世上最好的郎君,回去吧,不然嬷嬷发现我不见又要念叨了。”
少女清脆的嗓音顺着车帘的缝隙传进来,骄傲的神色深深印进了丰俊成的心里,最好的郎君,自然要最好的郎君才能配得上她。
今年她已经十四岁,明年及笄就能嫁人了。
发配到宁安城的罪臣家眷是可以私下自赎自身,尤其是未成年的子女,在成年后可以拿银子疏通衙门,将罪籍去除并不难。
银子不是问题,派谁去办呢?
丰俊成手指敲着马车上的小几桌面,沉思。
“掌柜的,寇宅到了。”马车夫把车停在了寇玉屏小院的门口,寇玉屏正在院子里清点丰俊成派人送来的箱子,听见声音,从院里迎了出来。
“丰掌柜,谈完生意回来了?”寇玉屏依然温温柔柔,看见丰俊成已经下了马车,对着他福了一福。
“东西不着急,慢慢清点,都是买来的小玩意儿。”丰俊成看院子里打开的箱子,和摆了一地的物品,觉得还是带少了,连一个院子都没放满。
“这些都是贵重物品,丰掌柜的破费了。”半箱子胭脂水粉半箱子锦缎首饰,还有一小匣子金子打造的动物样金锞子,只是样式颜色都不适合她,反而更加适合阿锦。
寇玉屏知道丰俊成不过是通过她把东西送给阿锦,从第一天丰俊成踏进她的院子,盯着她的眼睛发愣时,寇玉屏就知道丰俊成为什幺而来,阿锦的眼睛跟她一模一样,只是阿锦的相貌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那繁花盛开之时的艳丽芬芳好颜色,从小就有男娃子围在她身边打转,丰俊成是个悦遍花丛的人,无论是偶遇还是有心,阿锦被他看上一点不奇怪。
好在丰俊成只是单纯的喜欢阿锦,除了不时通过她送礼物给阿锦,却从来没有打过阿锦的主意,甚至没有开口询问过阿锦的情况。经过一年的接触,寇玉屏有点欣赏丰俊成,无论以后她和阿锦会怎样,有丰俊成愿意暗地里护着阿锦,阿锦即便碰到了沟沟坎坎最终也能平安度过。
丰俊成进了净房梳洗,他进城以后直接来了小院,一身的风尘仆仆,泡个澡梳洗一下解解路途的劳乏。
丰俊成仰躺在浴桶里,寇玉屏刚给他洗完头,就被一个嬷嬷喊了出去,隐约从门外传来两人的窃窃私语。
“大小姐又偷跑……香囊……打了板子……”
“知道了,你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核对完清单带回去,再让阿锦五天不许出门,抄经书。”
脚步声走远,寇玉屏回到了净房,继续服侍丰俊成洗澡。
丰俊成微睁开眼,瞥见寇玉屏脸上的神色,有点气恼,有点担心,还有一点点的无可奈何掺杂着无尽宠爱。
那一刻丰俊成是羡慕寇玉屏的,她可以肆意对裴繁锦好,不用遮掩也无须寻找借口,就那幺光明正大的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宠得她娇蛮霸道,宠得她无法无天,再心甘情愿给她收拾烂摊子。
好想也能有这幺个机会!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祷,一年之后,机会送到了他手上,却也吓得他三魂丢了七魄。
当寇玉屏哭着找到丰俊成的时候,丰俊成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单身上路要去迪化城找父兄。
嬷嬷和丫鬟发现裴繁锦不见去告诉寇玉屏的时候,寇玉屏还以为她又偷跑出去玩,让家里佣人在宁安城找,但是他们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天还不见人影,寇玉屏才发现事情不对了,在裴繁锦房间细细翻了一通,丫鬟说少了几十两的散碎银子,几张银票,正对着物品,一个粗使丫鬟说自己回乡的路引不见了。寇玉屏这才确定,裴繁锦偷跑去了迪化城,万般无奈之下,寇玉屏只能来求助丰俊成。
丰俊成一口茶水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丰掌柜,求求你帮我把阿锦追回来,两城之间的路哪里有那幺好走。”寇玉屏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声音都哑了:“而她父兄……父兄……”
寇玉屏说不下去了,眼泪拼命往下掉。
“起来吧,我这就去追她。”丰俊成让银楼伙计去备马,稍微准备了行李,一刻钟之后,丰俊成骑着快马出了宁安城的城门,踏上了去迪化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