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惊雷,惹得水面儿上那尾尾锦鲤都沉了下去,不敢露面。
本就阴沉着的天色愈发晦暗起来,狂风乍起,教宿欢慢条斯理的后退一步,往亭子里避了避,免得沾染到满身雨雾。
略显急促却仍旧稳重自持的步履声渐近,她擡眼看去,与那位郡守大人两相对视。今儿的雨势颇大,他那套公服的下摆都尽数湿透了,奈何气势压人,竟也没教人觉得他模样狼狈。
他目光一错即开,未曾顾及宿欢半点儿不避讳的视线,低垂下眼眸朝她颔首示意后,便继续往内院走去。
宿欢心思微转,出声唤道,“还请纪郎留步。”
尽管上回这般称呼他时无有得到应答,可宿欢这人又何时改过性子。该肆无忌惮的张狂作态,亦是半分无有收敛。教他有些头疼。
可纪彦而今怎幺着,也得搭理她几句。
疾雨砸落,噼啪作响。
并非大珠小珠落玉盘那般雅致,豆大的雨点儿打在油纸伞上声响嘈杂,水雾掺杂着飞尘,土腥气呛人。他略微思索一霎,握着伞柄停下步子,却不曾往小亭里进。隔着瓢泼大雨看向宿欢,他耐着性子问,“不知副使有何事?”
这话在初见时他也问过。
想到这儿,宿欢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今儿的雨着实是大,不过几步的间距,在她看去,连纪彦的面容都被尘雾尽数遮挡去,一片的模糊不清。她懒懒散散的倚着石柱,唇角轻勾,“纪郎替国分忧、为民解难,令我真真是敬佩不已。只近来风雨如晦,还请纪郎……多多谨慎小心,莫要病了呀。”
“轰隆”!
雷声震耳。
风雨如晦?这是在警告他莫要站错了队啊。
“多谢副使关怀,我自是省得。”纪彦看着不远处那道清瘦的身影,“为国为民,吾辈便应当鞠躬尽瘁,方才足报君恩。”
“纪郎说得是。”她既将话讲了,便无有再与纪彦纠缠,面上也仍是笑吟吟的模样,应道,“我观纪郎此前脚步匆忙,想来另有要事,便不多作耽搁了,纪郎且去罢。”
“……”纪彦有些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错觉。
她轻笑着刻意又说,“待纪郎歇下了,切记再来我房中,与我叙叙旧也是好的。”
纪彦不做声,朝她略一拱手,直截离去。
久闻不如一见,倘若与宿欢比起厚颜无耻来,他甘拜下风。
这面目送纪彦走远,她百无聊赖的又等了许久,方才瞧见阿妧一面撑着伞,一面护着怀里的氅衣一路小跑而来,进了亭里还不住喘着气儿,腮边泛着红晕,愈显眉目娇妍。
“家主,”她轻喘着唤宿欢,却将将对视一瞬便心尖儿作颤,略微失言。垂下头避开宿欢的目光,她低声道,“……我为您披上?”
“傻阿妧~”宿欢未曾想她不但无有避着自个儿,更听话又乖巧的真将衣裳拿来了。拿出锦帕为她拭着发丝上细碎的雨珠,宿欢眼眸里含着笑,语气却略有些无奈,温声问她,“跑那幺急作甚?”
阿妧下意识答,“我怕您、怕您……”怕您冻着了。
可宿欢武艺不俗,寒暑不侵,又怎可能会被冻着?
她轻咬着唇,耳畔作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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