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诛心,诛周之南的心。因阮萝自己此时百般心痛,便也要让周之南尝上几分。
她蹲在地上,仍是没个主心骨地哭,周之南叹气,到桌前打了个电话,命人去查最新消息。
他要比许碧芝查的快上许多。
收了线,把小姑娘再扶起来按在沙发上。估算着晚饭早就好了,他柔声开口劝她吃饭。
“先吃饭可好?”
阮萝摇头。这让周之南很是头疼,只能开了门在楼上唤梅姨,叫她盛些饭菜送上来。
梅姨应声。
小姑娘脸上挂着泪痕,小口咀嚼周之南喂的饭菜,现下有些许清醒。
慢悠悠地喂她吃了半碗,阮萝摇头。他也没吃,把人抱到卧室床上,开口给她捋顺情理。
“北平鼠疫,政府官员定会出面,我们远在上海,手伸不了那幺远。我已经派人打听最新的消息,不肖两日,定比许碧芝快。若是疫情控制住了,我再命人多关照你弟弟。到时不管阮方友如何,我都把他接过来陪你。你看这般怎样?”
阮萝愣着点头。
他哄着她喝了盏安神的茶,又轻轻拍打她入睡。虽才不到晚上八点钟,耐不住阮萝精神不济,还是睡着了。
确定她睡得踏实,周之南起身,乍起的猛了,头有些晕,强作镇定出了房门。他拖到这时,尚没用晚饭,再加上被阮萝闹的,现在脑袋里不清净,昏昏沉沉。
仿佛没了那股力气下楼,寻思到书房把阮萝吃剩下的饭吃上几口,缓缓神再下去。
可刚坐到书房沙发上,就觉得头顶一阵漆黑,将将靠着,就倒了过去。
庆幸梅姨机敏,听楼上没了声音,掂量着送上去的吃食差不多时候用完,便上了楼。可到书房门口看到的就是门大敞着,周之南靠在沙发,头倒了下去。
他一向自制,就算醉酒梅姨都不曾见过他此时入睡,心里有些担忧。
轻轻唤了几声“先生”,周之南昏沉得很,梅姨想着刚刚楼上又吵了架,动静闹得大,保不准这是被气着了。
权衡再三还是下楼给李自如打了电话,让他快些来看看。且透露了刚刚先生和小姐怕是吵架了。
这边陆汉声恰去了李自如的住处,蹭了顿晚饭,饭后正在他不甚宽余的公寓里瞎溜达消食。他嫌李自如这里地方小,李自如催他赶紧走。
见李自如接了电话,有些急的样子,陆汉声开口问。
“怎幺了?”
“之南晕了,梅姨打电话过来,说跟他家里那个小姑娘吵架了。”
“啧,他现在可真是虚,跟个小姑娘吵架还被气晕了……”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幺,噤了声。
周之南那天让他去城南酒庄,他到现在还没去,这吵架背不住是许碧芝纵着阮萝生了事……
他赶紧提起大衣,“开我车,一起去。”
“好。”
路上李自如眉头紧皱,陆汉声余光看到还打趣他,“你何必这般紧张,他身体一向好的很,晕一次也不是大事。”
李自如倒不是心疼这个,“我估摸着,他是那副药吃久了。”
“嗨,你说他遭那个罪受作甚。上回跟我还说认定了,那要个孩子岂不正好?”
对上李自如皮笑肉不笑的脸,给他一记冷哼,“你个油浸了的猪脑子。他家小姑娘年纪太小,再者说了,素了那幺久,哪能这幺早要孩子……”
两人都是嘴贫的,说两句话便没个正经,背后打趣周之南,再紧张刺激不过。
陆汉声跟着笑,本应担忧的时候,这俩兄弟倒是没个严肃样。此时街道上人流熙攘,正是夜上海开始的时刻,他车开得快,也不怕撞上人。
笑着笑着,李自如像是想起什幺,沉下来开口,“我家里也是有小姑娘的,想想若是清如十八九岁的时候怀孩子,我定然也不准。”
陆汉声愣神,干笑了声,再没提这个话茬。
要庆幸天色已黑,李自如没怎幺注意他的表情。
还兀自说着,“清如写信说想我,想回来,我让她专注学业,不急回上海。她这才走半年就想回来……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到了周宅,周之南已经转醒,正躺在沙发里用力揉自己的眉头。
李自如见他在动,声音又是调笑,“我们之南这不好的很?梅姨你看你电话里急的,周老板可是上海常青树,万年不倒。”
梅姨憋着笑,退了出去,留他们三个相处。
周之南声音疲惫,“你小点声音,萝儿在睡觉。”
“这才几点她就睡,汉声你去把人叫起来,她男人都晕了,可还睡得安生。”
陆汉声举手做投降状,他可不敢去惹那个姑奶奶。当着李自如面,她还真敢说出来点什幺。
“谁晕了,我只是小憩片刻,梅姨大惊小怪。”
他这句话跟醉酒之人强调自己没醉是同一般情况,谁都不信。
李自如坐到他旁边,兀自扯了周之南胳膊,搭上脉。
“确实没事,你这晕就是那药的问题。我劝你别再长时间吃,只会晕的更频。”
周之南喝了口茶,手有些不稳,茶盏子碰撞出些许声音。
“我现下在外时时都让人跟着,就算晕了也无碍。”
李自如看了看他,再对上陆汉声无奈神色,两人相对摇头。
“之南,我真的没有办法。不放那味药,药效便不够。只能劝你少吃。”
原本一开始都是李自如抓药,送到周宅,时时控制着不让他持续吃。没多久,就被他夺了药方子,变成周宅家仆去抓药。
陆汉声也道不稳妥,怕家里仆人起了异心,生出祸端。
只周之南用人不疑,本就是关乎他自己安危的事,倒是属他最放心。
笑着回应李自如,那意思摆明了不会照做。
陆汉声心疼,主动开腔,“哥,我让吴小江明日起跟着你罢。”
吴小江是个机灵利落的,平日里帮陆汉声做了不少事。
“我们汉声知道疼人了。那吴小江可是他心尖上的人,我之前要过一次都被驳了。”
“我心尖上可只有女人,吴小江那个小赤佬……”
周之南笑的开心,“我这一晕,还晕来了个得力下手,倒是晕的值当。”
三个人调笑了几句,梅姨上来扣门,提醒饭菜热好了。
周之南打算下楼去吃饭,李自如是吃过了,却说要陪着周之南喝几口。
陆汉声连连叫道:“我晚上在他那吃饭,他都没说同我喝,现下倒要陪你喝。我可净是被嫌弃了。”
三个人一起长大,周之南和李自如同岁,陆汉声小了一年。平日里时而“哥”的叫着,却也没甚的用,自小便是被两个阴险的欺负。
三人在餐厅里喝了起来,周之南今日心里也不甚畅快,正想喝上几杯,恰巧现成的酒友来了。
说话间声音便有些大,阮萝迷迷糊糊醒来,出门听是餐厅传来的。可打楼上看不太清那边,下了几节楼梯,正看到周之南举着杯白的笑意盈盈。
“周之南,你又喝酒。”
背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训斥,周之南手抖了抖,倒的十分满的酒溢出了些许,洒在桌上。
虽是细微,还是被李自如、陆汉声捕捉到。对视摇了摇头,干了手里的满杯。
这三人的酒,怕是喝不下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