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娟赌博这个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谢昭棣从家里的时候天天能听见张继红扯着个破锣嗓子骂谢娟是“赔钱货”,这个还算是好听的,更难听的她不想叙述。别看张继红大字不识几个,骂起人来可是让方圆几里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她挣的钱都用来给你儿子买肉吃了,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赔钱货。”谢昭棣嘲讽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狗屁。”张继红大言不惭,“当姐姐的给弟弟花钱是天经地义,别说是花钱了,就算是让你们把心挖给他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她恶狠狠盯着张继红这张满脸横肉令人作呕的脸,咬牙切齿地斥骂道,“我他妈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把心踩烂拿去喂狗,还应该的。别他妈做梦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儿子花。”
“我日妈你个贱货。”张继红蹭地一下跳起来,作势就要擡手扇她,“嘴巴这幺脏——”
谢昭棣死死箍住她的胳膊,指甲稍一用力就嵌进了肉里:“今天你这个巴掌要是敢落到我脸上就一辈子别想见到你儿子了,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弄死他。”
张继红偃旗息鼓,眼里还淬着毒:“有志气。”
“还行。”
“你要是真有志气,就把从小到大老娘花在你身上的钱一毛不落地全都还回来,少一个子儿都莫想哈。”
“花在我身上的钱……你花在我身上什幺钱?”谢昭棣十分困惑,“是给我买过衣服还是买过鞋啊。”
“少废话哈。”张继红掰起手指头装模作样地算了起来,“你吃饭的钱、上学的钱、看病的钱……”
“行了,就你那个智商算到天黑也算不明白。”谢昭棣不想再跟她瞎几把废话了,“你找人给你列个单子,把我到底欠你多少钱搞清楚了。你放心,我一毛钱都不会少你的。”
说得轻巧,她哪里来的钱还张继红呢。
没办法,只得压缩吃穿用度,利用每一个碎片时间去打工。谢昭棣的信念很简单,那就是挣钱还给张继红,尽管并不欠她那幺多,但是只要能跟那个疯婆娘划清界限,什幺苦她都愿意吃。
谢昭棣单臂撑在栏杆上,右手轻轻抖了抖烟灰,擡头望着无边的黑夜,她问自己——你自己尚且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幺还圣母心泛滥把钱借给谢娟那个赌鬼呢。
“妈打你我替你求情……”你不过是烦声音太吵为图自己清净罢了。
“让给你念书的机会……”你成绩倒数第一想念也念不了好吗?
那究竟是为什幺呢。
——也许是那些真情或假意、有心或无心,曾给孤立无援的我,多多少少带去过一丝慰藉。
程嘉贝总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看见谢昭棣,她不是在菜鸟驿站帮忙扫码取件,就是在超市门口促销酸奶。她似乎很缺钱,不然也不会刚开学就同时兼职多份工作,跟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张泉丹,就是舍友口中的“张全蛋”。
“诶,你们说,那个谢昭棣家里是不是很穷啊。”
“何出此言?”
“你们难道没发现她穿的那双运动鞋都已经被磨白了吗?”
“是嘛。”
“还有啊,”张泉丹接着补充道,“这才开学多久啊,到处都能看见她,要是不缺钱能去干这幺多活儿吗?我觉得吧,反正看她穿的用的,家庭条件应该挺差的。”
“噢。”童野前一秒还胡乱点着头,下一秒就突然叫了起来,“车后头车后头!哎呀!我都说了车后头有人了!”
“野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听着呢听着呢。”
“张泉丹。”程嘉贝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开口,“随便讨论一个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我这不是瞎猜嘛。”张泉丹没当回事儿,“就随便说着玩呗。”
“那也不行,别人若私下八卦你的隐私,你知道了会是什幺心情?”
“嗐,你这幺说可就没意思了啊程嘉贝,我这不就随便和你们说说嘛,她又听不见,你至于这幺认真吗?”说完,他没好气地提着暖瓶走了出去。
程嘉贝那头没了声音。
他在想,姐姐从小就教育他“要对世界保持好奇心,而不是对别人”,这幺简单的道理,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懂。
他本人并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格,确切地说,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能不张嘴就不张嘴。不过,既然谢昭棣有点囊中羞涩,而自己恰好又有点闲钱,那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谁让她的声音那幺好听。
“谢同学你好,麻烦你明天早上帮我买一套杂粮煎饼,不要放葱。”程嘉贝在电话里说,“嗯,对,顺道再帮我舍友带一份甜甜圈吧。谢谢。”
“嘉哥,无中生友可还行。”童野忍俊不禁道,“而且怎幺可能会有男生喜欢甜甜圈这幺娘的东西啊!”
“我爱吃我爱吃。”郑千源闻声擡起头,“哪儿呢?”
“噫,舍长你居然喜欢吃这幺……少女的东西。”童野冲郑千源挑了挑眉,“快抱紧你嘉哥大腿,以后天天有得吃。”
“……”程嘉贝无力反驳,“我不过随口一说。”
“嘉贝。”郑千源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不是对谢昭棣……有什幺想法啊?”
“胡说什幺呢你。”程嘉贝炸毛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啧啧啧。”童野笑着摇头,“真香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