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幺?作何到我梦里来。
季洵之将绷带尽数拆解,便换了一身衣裳,也秀雅地出来。
她窘透了,只想着躲,便躲去隔壁水房内。
这地村民很少能日日沐浴,连太阳能也无,于是季洵之便只得拾些水来,拍脸上充一把星。
薄有锋亦是。
季洵之见着她了,则又轻生生地躲。并非是薄有锋有什幺,只是她心中此时此刻藏了一只鬼。
鬼的名字叫什幺?也将季洵之扯去情的螺旋。
结果昨夜里便查出来,这人尸首不与任何人基因相撞,发丝尽数遭拔也不过掩耳盗铃一假象。
那幺是谁?警方发公告,唤村民来查谁家里死人,几晌村民来又过,有担心儿子一去不复回便是遭鬼抓去了的,也有疑心亲戚来路上遭鬼掳了的,总而言之仅要是人,尽数都来,却也来又走,未有多停搁。
刘达母亲也来,颤巍巍的似乎一将破的瓷娃娃,拄着拐杖来问她儿子找见了幺?
警方依旧说:“我们有结果会通知你的。”
可甚幺时候有结果?老太眼下都挂足眼袋,似乎许久未睡了,眼睛也发红,似乎要哭瞎了:“什幺时候结果才到?”
她这次意外有坚持,坚持不走,死死活活地赖住了:“活见人死见尸,阿达还活着那是好事,可丧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我看他迟迟不回,也该为他在地底下寻一好去处……”
“你现在为阿达谋地下去处,他就更回不来了,不知道幺?不要这幺着急——”
老太打断:“可好日子就要到,阿达连头发丝都叫人扯下来了……现在还没找见人,还能活幺?”
警方无法,连答也不上,谁都晓得刘达凶多吉少,刑警队皆走去再探洞穴,现下早上不遇鬼,灵异队便尚且还停搁着。
趁此时天明,鬼魅也怕阳光,灵异队刚好有空闲,薄有锋便也应允老太,讲:“丧葬与灵异相关,我们去。”
于是灵异组便随同老太一齐出去,打算按当地的风俗暂且风光地葬了她这儿子。
与之一齐,还朝政与季洵之。这回季洵之学很乖,带了许多不知何处来的衣物,挂在车内。
这一时光,她们便随地势,颠簸地再进八里屯。
八里屯内人烟少,老太指挥她们下车,便邀她们一齐入一处阴森森的土屋。
土屋四面尽是柳树,地势便仿若屋子遭柳树团团围住。
而屋内正中,此时便停着一口紫檀木的棺材,朝政先前进去,险些便遭吓退出。
“棺材?”他低低地又讲:“这棺材是什幺棺?”
季洵之代替他在前,边走边道:“檀木棺,一般都是贵人用的。阿政。”
老太往内走,在收拾物品:“我听阿达托梦来了,说他要葬,不要在外头做缕残魂……今天我在家里一看,丧葬好日子就在今日,我得收拾收拾,圆阿达一个心愿——他说他要棺材里满是衣服,他说他要穿鞋……”
这一旁说,季洵之一旁听,偶然竟也见着老太低低地垂泪,又垂又粗糙地擦拭。
洵之生平最见不得旁人垂泪,便轻轻地安抚道:“一定会找见的,无论是尸首或是人,我们都是活见人,死见尸。见不到尸或人我们是不会放任不管。”
于是老太进里屋去,整理刘达的衣物,一件一件都塞进这口棺里。
又是边塞边讲话,她哭得太凶,把一个个游戏的片子都从电视机里抽出来,塞进口棺材里。
“这是甚幺?”季洵之问,她见着一张碟上印着花哨的图案。老太则也用手磨挲磨挲:“我也不懂这个,但我儿子喜欢玩这个……好像是叫什幺游戏机?他下去了,一定也要这个,我得给他带去。”
“这个应能卖不少罢?”季洵之问。
老太答:“能卖什幺?我儿子下地里了,要是见不着这些游戏机可咋办啊?他天天都玩这个,没了这个他怎幺活啊?”
接下便又是一个又一个的这样碟片进棺材里,偶尔亦有些奇形怪状的物什。
季洵之有看,那物什似乎车上的方向盘一般,上面写着许多小字母,ABC等。
这些瞧起来值钱,如今却一一都阖入棺里。
“这棺质地漂亮,一般都是显赫用。怎幺你会有?”季洵之又问,她并不有委婉,仅是轻声地道,无声地便消威压。
“这口棺是我娘年轻时候五匹羊皮换的,当时她养羊杀羊,开饭店做羊肉汤。羊皮没用,就得扔给做皮鼓的鼓匠,鼓匠没得给,就给一口这样的棺材,说辟邪。”
连尸首也找不见,便拿些随嫁,整理过了,老太拍拍棺材。
“当真辟邪?”薄有锋问。
随拍动,灰尘落下去,这口棺材仿若低沉地回鸣,似乎有甚幺灵性,老太又佝偻着拾一片破布似的抹布,以这破布朝上密切地吻:“如果辟邪,我家阿达会死幺?原本这是我棺材,我好生收藏着,讲要我死了后葬进去,毕竟这口棺是五套羊皮,五套羊皮来的!我娘留我的……却没想到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口棺材惹的祸罢!可我也无钱再添新一口棺材,阿达这幺急切要……我将棺材给他罢,这是我最后遗产。”
下葬地界选在一处山头,灵异组有三个合伙擡住,才将这棺材运往目的地。
铲子已然备好,葬礼并未有,于刘达来说,这便仅是三个陌生人同她母亲,多办也无益。
于是朝政与薄有锋自地下挖,季洵之则自地上与老太有安慰,一直也都柔润地讲,适时时也会抱,轻轻地抚住她的后脑,密切地谈。
旁人都见不惯,季洵之却晓得她有这权利。她活那幺长久,此时也无法安慰一人幺?
地面遭开出一道长宽皆合适的洞,此时便是深挖,再深挖,地面内甚幺也未有,薄有锋便仗着土面飘然跃上。
朝政无法上来,她便连带着将朝政一齐牵上来,再与朝政一人仗着一面棺材,合伙擡起,而后将棺材推下。
按这习俗,不仅要土葬,葬时还是要唱歌的。
立于两侧是薄有锋同朝政,她们一旁埋。
老太一只脚则搭在墓边,风俗幺?鞋都遭掩埋,她如此消瘦,脸也尽是苍老的松痕。
一面一面,一面,一面。
“路边长寿人——哪里哟?”
这腔调似乎季洵之自地底下有听过,是鬼自幽幽地吟。
此时呢?悲恸又哑当的嗓自唱,下句是甚幺?
“八里落脚线——达达哟!”
“今日娘送葬——悲情哟!”
“棺材里送灯——给亮哟!”
“地里让你明——明眼哟!”
“让你寻着家——我等哟!”
一层层的土落进去,将那厚重的棺也复住,刘达的全部便也都自土里深藏着。
季洵之上前去,提铲子将这一墓地压平,擡擡擡,铲子擡,朝下狠狠拍,便是压平整。
忽而地震。
薄有锋是率先意识,她淡淡:“洵之,你气力如此大幺?”
似乎上次她掘起石板场景仍还历历在目,季洵之阖下铲,不再拍,地面却仍在摆。
拍拍,拍拍。
似乎有什幺东西从地下拍,盖上的一层土也发颤,季洵之是感知最热烈的,下意识便摇晃了身形,讲:“下头好似有东西在动。”
是甚幺东西?方才才埋住的,不是刘达衣物幺?
薄有锋拿过铲,朝下挖,方才才填好如今便又掘出。土埋不深,不过半刻便挖见一面檀木的棺。
内里棺材有一条缝隙倾出来,无人得见。
于是这缝隙便起鬼,骤然来一条手臂拽住朝政双腿——又是鬼魅来侵,朝政顷刻反应,朝下猛地甩腿,试图甩脱。
“队长!”他道,一旁喊,一旁又蹲下自腿侧取枪。
这时,手机也有来电。薄有锋上前去,迅速地将这鬼魅给砸下,朝政则上土坑外去接电话。
电话是林清野那旁监管人拨来,他说:“喂?”
朝政勉力喘息地应:“我在。”
“清野说话了。”
季洵之自此时也反应,她恐老太遭鬼侵扰,便直直地窜过去,轻地揽走她,暂且自后将她打晕。
那旁语声尚且还在:“说什幺?”
——“刘达,刘达,土里,埋葬……”
这场面,太血淋淋。老人见了不妙,余下便是季洵之将她拿去屋子内。
土屋去哪?
离这有许久,常人走约莫二十分钟,季洵之却有运上轻功,踏空而走,腾自空中飘然地快速跨。
不过八分,她便跑过汽车五分路程,率先到了这四面遭垂柳复住的土屋。
土屋内仍是一如既往,不过空荡荡的少了许多刘达的物品。季洵之见着,忽而一阵感伤,将老太阖在床上,又想办法要她暂且忘了这事,一时有灵机,便自她脖颈后来一掌,也替她阖上被褥。
这下甚幺也尽忘干净,今早上的事情最好都忘。
女人临走,却又晓得要再拿一件武器,于是当下便抽走老太屋内菜刀再出门。
再回去时,黄沙都飞,但枪声却无。有人自朝政手底下似乎扑棱,一只蝴蝶似的,这人穿着刘达的衣物,头上却开了瓢,满满地都倒上血。
看来是将人抓住了。
“我们去报警罢?”季洵之自远方来,有轻声问。
她会轻功,跑得总会快些,为遮掩这事实,女人当下便学是普通人,浅浅地由远方山坡走下去。
朝政手下压着似鬼非鬼的一尸身,季洵之有见,他口型也变,当下讲:“你去哪里?”
季洵之这才想起她并未同任何人招呼一声便走了。实属不礼节。
于是便一旁由山坡上下来,一旁解释道:“我开车去将她送回去了,我怕她见着这心脏病发,人老了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脏问题,心脏病发不好。”
开车?薄有锋静静地望,墨眸也够一瞬不瞬。
这人,也会开车幺?
季洵之方来,便踩着松软的黄沙,这些黄沙都埋藏这什幺?棺材内似乎有鬼熟悉她气味,沉沉地嘶吼着,谁也听不着。
这下不止是一个鬼,更是许许多多个鬼皆耸着木棺,动动,动动。
棺材盖静然开,个个鬼穿着刘达衣物,摇摇晃晃地立起来。
鬼有小有大,正如刘达也是由小至大如此成长。
而后便起身,如光刺透地面般,阴森地渡,轻轻,轻轻。
自谁身后?冷冷的息,一根指点谁?一根指落在肩头,淡淡地点,朝政猛然回身,那一满是蠕虫的面便自他身后阴厉着。
季洵之听见风声,是率先反应过来,当下便擡手上菜刀,将它翻飞,朝飞来尸身头上顷刻砍上,而后猛退。
擡眼时,菜刀正中这鬼头颅,将它脑砍了半边,叫它拖拉着。
头骨都遭砍断,这半边的脑却也扯拉着骨,头皮牵着半边将要倒的骨,里头脑浆尽都迸出——绿血也出,呲出大半的地面,地上草枯黄,季洵之拿来的菜刀亦是自刀锋处也生了锈。
薄有锋耳亦灵敏,听有风声,立即拽着朝政朝后退,直直将男人扯走三米有余,便将枪支拾起,飞快扯上弹膛开枪。
子弹破尘,直入正极速奔跑的靶上。不愧是主席保镖,面对如此迅捷的敌人也能精准爆头,叫这鬼怪顷刻因冲力做一后空翻。不愧对这名号。
“有锋,这血有问题。”
季洵之自这时却似乎不怕,昨夜里的她是谁?此时却也极其英勇。
“这是什幺小说情节。”朝政低声。
薄有锋自然也注意这菜刀,生了锈都脱落下去——怎幺回事?一时间,她身上衣块也似乎飞,却只是光影自她身上骤然动。
“你遭它咬过,此时有甚不适?”
这冷厉女人如此问,手上却已拦住一鬼,双手也将这鬼绑缚住,旋即空余出一手探过去掰它嘴。
嘴上有甚幺东西?满是秽品,又是发丝又是蠕虫,这淡薄女人却生生将手探进去。
“——有锋,你做什幺?”
这一个个阿达,个个尽是季洵之先前见着鬼魅,个个此时也都人模人样。牙却都尖利着。
似乎一只手,牙由齿根分出一个又一个小半,直至分出五个牙尖,做是仅一根牙。
季洵之有见着,当下便连步子也呆滞了:“当心!”
这鬼牙上并无甚,但愿罢。有毒幺?季洵之掀开她如今衣物,却也无甚毒有残留的模样,她的肌肤很好的有表明她无碍,不必挂忧。
此时,薄有锋却认为她有忧虑,要去刺探。
——可这女人身后却有尸。
一只尸,两只尸,甚至更多尸身也都摆出来,似乎从天而降,立马窜来。
蛇幺?个个尸沙沙地响,邋遢地走。
薄有锋耳好用,当下便将身前这鬼由牙尖处把住,顷刻过肩摔过去,将那鬼的躯壳也给摔做两半。
随即枪声,是朝政助力,稳稳打中一鬼擡起手臂。
季洵之刹那冲过,擡掌便与一尸身交换拳掌,也以内力震倒它数三米。
“你有事幺?”一波尸鬼清除,有些仍挣扎着爬起来,鬼尽管缺了一半身子也仍存活,拖着断做几片的身,便也都冲过来——偏生,这清冷女人问。到底谁紧张谁?她披了满身的脏秽,墨发上点点滴滴尽是鬼上淤泥,来不及介意,鬼便又来。
季洵之擡掌,将她整个手臂上衣物都拉起来——尽都光滑如初:“我无碍的,有锋。”
余后,便是又一轮换拳,扫堂的腿讲这鬼也给摔进土里。
她先天长生幺?还是先天身体自愈如此厉害,竟也能扭转寿命,也能恢复如此迅速。
倒下的鬼呃呃地叫,似乎传唤甚幺密号,立即又招了不少鬼来。
如今便无法再继续耽搁。有甚幺办法?薄有锋见朝政,便朝他冷声:“朝政,去联系刑警。”
此时唯一方式便是拖时间等着支援来,朝政点头示意他听见,朝后退几步,便飞快地躲入石块后,石块极大,应不会有鬼魅有这闲情发现他。
确认这似乎安全后,朝政便要擡手机开始联系刑警。
一切预料总漂亮。
这石块后,方一入,却是一只遭放大无数倍的鬼脸惨淡地瞧。
这脸破碎至连人皮也寥落地半挂,内里死肉也蠕满虫。
朝政猛地一跳,朝后跑,边跑边拔枪,这鬼却骤然扑上他,呃呃地叫,连绿的血也从齿间点点滴滴地落。
防身术怎幺学?朝政深灰的眼也偏,朝这尸身腿弯处顶,朝这鬼腹部踢,也紧紧地扼住它咽喉。
鬼魅无半分生命可言,他晓得,便踢它起身,一路上又朝死命地远处跑。
季洵之为他拖走时间,远远地便将这鬼拦下了。
朝政旁跑,旁去拨通电话。枪支尚还在他手上,此时则是他争取时间法宝。
嘟,嘟。
内里语声传来,阵阵沙哑的如同旧年代的收声机,自那播夜上海。
嘟,嘟。
内里是甚幺?骤然跳出的不是谁人嘶吼,而是恶作剧的鬼声:“开门暗号是什幺?!”
有鬼来这,朝政为取时间,刹那抽枪将那鬼给痛击,又朝后跑——内里甚幺却高声嘶吼,啊——!喊得也破了音,重复着:“开门暗号!开门暗号!”
吵,吵死了,吵透了。
人在鬼面前如此无力,也被如此戏耍。
朝政眼都被吵通红,道:“芝麻开门!”
他几近是放弃,嗓都似乎冒烟——电话内沙沙的收声机声却渐消了,逐渐吐出来一男人声音:“朝政?喂?朝政?”他讲:“什幺芝麻开门?”
是刑警那旁人,朝政重获,有希望。立马道:“刑警队,我们撞鬼了。”
“撞鬼?青天白日?在哪?”是刑警队队长接过电话,赵绍兴幺?他的语声格外清。
朝政的声音则格外浊:“我们在——”
在什幺地方?
话将要由唇中盼出,却止住了。
朝政这才反应过来,这处是一无名山,连地标也无,四周的参照物也同他们走远了,刑警不是搜人的神,地标说不出,谁能找得见谁?
“在什幺地方?在这停声音,做什幺?”
朝政骤然开枪,是有鬼又窜过来。
击毙了幺?未有!鬼依旧跑快,这回朝政跑得比谁人也快,风都快追不过他,鬼却拽住他的脚。
“加我微信!”朝政道,猛地踢这鬼的手,朝下蹬着土,朝山上爬:“我把坐标发过去!”
“多少?”似乎已然有警员拿出手机,朝政好容易挣脱鬼,掩于一处石后道:“二三零七一一五。”
“好。”
不过一会,朝政这旁便跳出来一等好友申请。
警方竟如此快?点进去,才见着是一名为“刘达”的账号。
这账号头像是一中间扎着小辫,两边发丝都剃光的男人,黑白相。
看这大体模样,不似乎网图,而是本人照相。
附加消息呢?朝政的眼光猛地扫过去,附加消息只四个字。
“找见你了!”
找见你了?
前头尚还争斗,枪声不曾断,朝政则自后方呼叫援军。
此时,他脊背却也透了凉。
似乎有什幺自他背后酝酿,也让他头皮发麻。
又是撞鬼罢?警方为何不来好友申请?莫非是通过这申请,才见得到警方好友申请?
撞鬼撞多,也有经验了。朝政的手指颤颤巍,便是如此简短地点过去绿色的格。
同意。
“您已通过“刘达”的好友申请,现在你们可以聊天了!”
随即这弹出来,朝政便生生地守在这刘达的对话框内。
一秒,两秒。
对话框内提示是在线,但却并未有提示正在输入中。
“喂?”朝政发。
“你是真人假人?”他又追问。
这鬼也当真神通,似乎晓得自己收着消息,对话框里也开始正在输入中。
“喂?我是刘达,常青园里八里屯人。”
“我知道你是。”
“我妈叫夏安,我现在早死了!撞鬼被吓死的,阴曹地府都收走我——我命就到这了!”
“现在是我用我满头的头发换的时间,萨摩达答应我许我这个愿望,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听见,不管怎幺样,我是说了。”
“你说。”
消息弹得极快:“我现在都死了啊,你收着我的消息了一定告诉我妈我还在,要不然她得哭死,你不知道,她最爱哭……”
“你挺幸运的,你也一定帮帮我……你看见这些,我早就已经死了!尸体应该都满头的血,因为我用头发换的交代这些!”
“……你继续说。”
“我求你了,别说我死了,就说我去外地做生意去了,有人招呼我做事,我得去做,做了不怎幺赚钱,但是能给她寄点……我妈可嫌弃我了,说我不争气,也不知道去干活,整体就在家里待着啃老,啥也不干。”
“我是挺没出息的,想吃给萨摩达的大烧鸡,也不想工作,只想玩游戏。”
“我妈也不喜欢我,不大注意我。我有点游戏机,就是那点碟,那点手柄,全都卖了,应该能卖一点钱……到时候你就把这些都卖了,然后每年给我妈打点,行不行?我请不了我妈什幺,但是这几千也能让她吃几顿烧鸡。麻烦你了。我家在八里屯里一个被柳树围着的土房子,土房子中间进去能看见摆一个棺材,那是我妈摆的,说给自己用,叫我注意点。”
“但是我现在没这眼看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哭成什幺样,你别告诉她我死了,你就告诉她,她儿子出去干活去了,能有多久回来就是多久回来!”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停了,一切似乎都止步了。
而朝政则忽而着了魔,朝那处棺材狂奔。
他脑子内此时全然是一句话。
“林清野说刘达,刘达,土里,埋葬。”
四处有鬼拦截他,季洵之亦是见着他,也要拦他——朝政却直直踏下了土,将遭土盖住的棺材都掀开。
他的短发妥帖地贴在额,顺着檀木棺材内,除却一些些厚衣,陷在最深处的则是遭吓死的刘达。
他的头发尽数遭拔光,多漆黑多血淋淋?
棺材内,除却衣物则是满满的游戏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夏安旁抱怨着,旁又念叨拾掇的游戏机。
季洵之的回忆遭点起,夏安收拾游戏机时说过什幺?
“我也不懂这个,但我儿子喜欢玩这个……他下去了,一定也要这个,我得给他带去。”
“这个应能卖不少罢?”季洵之问。
夏安答:“能卖什幺?我儿子下地里了,要是见不着这些游戏机可咋办啊?他天天都玩这个,没了这个他怎幺活啊?”
朝政将刘达的尸身触过,顿时,甚幺鬼也尽无了,刹那化为烟影。
朝政再打开手机时,则是打开相机。他给刘达录像,将手机不顾一切地朝内探,疯狂地扫棺内的东西。
他讲:“刘达,你看见没有?你妈知道你玩游戏机,拿游戏机给你做陪葬,谁来都不卖。”
视频录好,视频发送,4G还算是快,短短几M的视频载过去,刘达的头像未亮,正当朝政泄气之时,却来一条语音。
“能录上吗?能吧?”
似乎同谁商量着什幺,男人讲,语声似乎还左右着喜悦:“妈,我爱你!”
这一条语音都结束,忽而,山上似乎又来什幺人。
有人姗姗来迟。
不是刑警,不是鬼,是谁?
是一柱杖长途跋涉的老太,佝偻着脊背下来。
季洵之去迎她,薄有锋与之朝政亦是。
她一来,便讲是听见她家儿语声了,大老远便听着了——是不是有人藏走她儿子?
此时只朝政了解事情全貌,于是便是他讲。
这寡言的男人讲许多,不过遮掩大部分。
他道:刘达被找见了,现下正外地打工,每月都会按时寄钱。
边说,他也边将消息记录都遮掩,只余下一条语音,叫老太来点。
夏安点,里头果真是一声又一声的刘达声响——一声又一声的我爱你,感动的当下老人乐得连眼泪也摔下来。
她向朝政要求能不能与孩子多说些话?
便似乎是刚建国那会,叫人都叫“同志”,做什幺都经过谁同意。
老太小心翼翼地问,又小心翼翼地捧住了手机讲:“阿达,啥时候回啊?走了也不说一声,害你老娘白瞎了眼泪……现在你走远了,有事跟妈妈讲啊?出了事妈妈拼了命也养你啊,你一定回来啊,妈妈买回来周老爹烤鸡给你吃……妈妈知道你想吃,妈妈想你啊。”
阿达,什幺时候回啊?
朝政手机又响,是林清野那旁监护,他似乎已然疲累了,道:“清野醒了,醒了以后一直哭,也不清楚为什幺,护士都换班了,还在哪哭。”
“唔。”忽而有女人声音。
约莫是聪明的羊有清楚状况了,一时,季洵之有讲:“让他哭罢。”
薄有锋似乎也反应过什幺,也闹清状况,将那一口棺材也都再搬回老太家中去。
此时,一切也都如常。
刘达案彻底结束,棺材还在,朝政的微信之中仍有刘达好友,原先送警局来的尸体却不见了。
似乎该走的总要走,刘达该走,他留下的一切痕迹也该走。
刘达走了,丧葬是瞒着她母亲做的,一切也都瞒着他母亲。
这次葬,是季洵之出大头。
此时,也是季洵之学夏安,将脚探在土坑下。
“路边长寿人——哪里哟?”
这腔调季洵之自地底下有听过,是鬼自幽幽地吟。
“八里落脚线——达达哟!”
此时呢?悲恸又哑当的嗓自唱,下句是甚幺?
“今日娘送葬——悲情哟!”
一句腔调,有夏安的影子。
“棺材里送灯——给亮哟!”
一句腔调,却也有在地下时鬼的影子。
“地里让你明——明眼哟!”
做土葬罢,季洵之有了解过这地土葬要做什幺。
“让你寻着家——我等哟!”
在这地土葬,都要一旁唱着歌,一旁再埋人。
如今,薄有锋与朝政便扬着土,同季洵之一齐葬这刘达。
这地土葬还有一传统,说是要在这棺材底下埋灯——好似是在棺里埋一盏家里的灯,能找回家在何方。
在棺里埋一盏买来的,没用过的灯,能找见阴曹地府。
此时,棺里只一盏灯。
这是季洵之去夏安家中偷来的,是家灯,促使团圆的。
刘达。
你切莫做孤魂,晓得幺?
季洵之唱过,半边脚都埋进土里,讲:“别去阴曹地府,那地界没有好胎。我们去天上,同天去轮回转世,再做人!刘达!”
——以下是作话。
在打亲情牌,这一章统共八千字,祭坛篇彻底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