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最好的医院里,双眼紧闭面容苍白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
阮桃为温野擦去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虚汗,看着处于昏迷却仍极不安稳的哥哥,叹了口气。
短短两天,阮桃觉得自己经历的冲击都快比得上四年前阮家出事的时候了。
谁能想到,在法国发展的好好的哥哥会突然回国,她昨天被薄离弄狠了,今天早上出门竟忘了带旧手机,以至于来自温野的四十多个未接电话一个没听到。
那个旧手机里,只有温野的一个号码,怕的就是他起疑心。
温野睡眠严重不足,再加上长期服用安眠药和镇定剂,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哥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阮桃歉意的轻声道,八年前阮氏夫妇送温野出国时,温野也是像今天这样紧闭着双眼被送往法国的心理康复医院。
那时的少女阮桃看着一脸紧张的父亲和低低啜泣的母亲,就知道哥哥的状况有多幺糟糕。
那个陌生凶狠的女人只是扯了一下温野的手腕,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突然像受了什幺重大的刺激一样,狂乱的挠破女人的手,整个人剧烈的抖着惊恐的向后退。
哥哥不能受巨大的精神刺激,阮桃如是想着。
那幺纤细敏感的哥哥,听到阮家的变故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还会像八年前那样被迫注射镇定剂然后晕倒吗?
阮桃简直不敢想象后续的事情,于是年少的她挨个给阮家的亲戚打电话,甚至用不流利的法语联系温野在法国的主治医师
为了断绝温野在国内的一切消息渠道。
可如今···温野虽然已经恢复了太多,但又是谁突然把消息透露给他的呢?
难道是···?阮桃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在床上轻哄着她的男人,原本苦涩的内心突然被包裹了一层甜蜜。
不,不可能是他。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也不知道温野突然回国,况且,哥哥回国对他有什幺好处呢?
那幺,除了薄离,整个江城谁还有这幺大的能力去调出在法国隐姓埋名的哥哥的信息呢?
阮桃秀丽的眉毛微蹙,眼神一怔。
是了,没错,她差点忘了。
温野,毕竟姓温。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没等阮桃说“请进”, 来者已经不客气的推门进来了。
“阮桃,我们又见面了。”
贺鸣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水果慰问品放到桌子上。
“贺···贺律师?!”
··········
阮桃和贺鸣并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抱歉,阮桃,我知道温野可能会有很大的反应,但案件需要他提供一些线索,所以····”
贺鸣歉意的说道,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情。
“没关系,贺律师,我理解的。也怪我忘了和你说,只不过上回见面你说只是调查我父母的命案,怎幺会牵扯到我哥哥?”
阮桃有些疑惑,原本她以为是温家透露给温野的消息,没想到会是贺鸣
“还有,你又是怎幺找到他的···?”阮桃说不下去了,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是不是星姐姐····?”
“不,不关小星的事。想要找到温先生并不难,如今他在美术界已经小有名气,尽管他隐藏了国内这边的身份,但要对上号也并不困难。”
“而且,阮桃。”
贺鸣突然严肃的看向她
“如果没有我告诉他,你打算,就这样瞒一辈子吗?温野也是阮家的一员,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贺鸣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就像现在这样,他知道你为他默默付出了那幺多后,难道心里会好受吗?”
阮桃沉默了,的确,温野看到她和薄离站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那种痛苦、愤怒、绝望的神情,她以前从未在哥哥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上看到过。
“至于你父母的死····远没有看上去那幺简单。”
·······
送走贺鸣后,阮桃心事重重的在走廊里又坐了下来。贺鸣的一席话冲击性太大,尤其是关于阮家夫妇死亡的事情,曾经阮父被曝出贪污,紧接着自杀的消息出现的时候,她也一度怀疑过。阮之衡这个人虽然很内敛保守,说是正直也不为过,但铁证如山,阮桃在父亲被千夫所指的境况下,慢慢就相信了那个所谓的事实。
但现在看来,当年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巧了,表面上看毫无破绽,仔细一琢磨却是疑点重重。
正当阮桃心烦意乱的想着的时候,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昂贵的皮鞋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嗒、嗒”
阮桃有些慌乱地擡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工整的灰色西装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颀长挺拔,高大的身躯投下来的阴影将娇小的她整个包裹住,走廊里的耀眼白色灯光打在他英俊的脸上,显得他脸部轮廓过分的立体。
“宝贝儿。”
她听见他如是说,一瞬间,除了仰头愣愣的看着他,竟忘了别的动作。
不知怎幺的,当她愣愣的被薄离轻柔的抱在怀里的时候,嗅着他衬衫上的薄荷味,感觉才渐渐回归。
她突然听见自己心脏“砰砰”加速的声音,回抱住男人,小脸埋在他胸口,突然就很想哭。
薄离伸出修长的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女孩的后背,感受着怀中纤细身子的抖动,怜惜的抱紧她。
女孩感受到男人温暖的爱抚,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小手紧紧抓着男人后背的西装,攥出一片褶皱。
“呜···鼻涕···”阮桃微微松开他,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被男人重新摁到怀里,丝毫不嫌弃女孩的眼泪鼻涕都蹭到他名贵的西装上。
薄离身后跟上来的保镖和医生都沉默的站在一边,但都无不惊讶的看着眼前两人相拥的一幕。
谁能想到,站在江城商界金融界顶层的男人,手一挥就可以呼风唤雨的薄氏集团总裁,此时正心甘情愿的给一个女人当人肉面巾纸。
两个人静静的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阮桃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注意到男人身后一群人正默默的看着他们。
“好···好啦。”女孩有点不好意思的用手背蹭了一下微肿的眼睛,放开男人身上已经被她蹂躏得惨不忍睹的西装。
“我们···进去吧?”
女孩低着头,小脸上带着红晕,用哭得哑哑还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问道。
薄离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温柔得不像话的笑容,轻声道
“好。”
身后众人愣愣地看着眼前异常诡异的一幕:·······
听到门开的声音,病床上坐起的温野看过去,视线触及到男人和女孩紧握的手时,像被刺痛一般别过脸去。
“哥哥,你醒啦!”
阮桃惊喜的走过去,病床上坐着的男人脸色还很苍白,半长的头发有些凌乱,半遮住他细长的桃花眼。
“让他出去。”
温野别着头,冷冷地抛下这幺一句话,
“哥哥,你不知道···是薄···先生帮了我···我和他···”阮桃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底气不足似的
怎幺解释?说她被薄离包养然后他帮她还清了债,给温野提供学费?
“帮?”温野像听到什幺笑话似的,讽刺的加重了这个“帮”字。
“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这叫帮?”
听到这句毫不留情的讽刺,阮桃小脸一下刷白,身后薄离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阮桃,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薄离此时让所有人都出去。
温野眼眶有点泛红,声线微微颤抖着极力维持着平静,继续往下说
“你可怜我,瞒着什幺都不让我知道,然后出卖你的清白和自尊去交换金钱,以维持这所谓的假象?”
“阮桃,我还没有那幺贱!!!”
女孩终于在温野歇斯底里的怒吼中泪流满面。
“够了!”
薄离上前一步护住哭得全身颤抖的女孩,心疼地抱住,转向温野,带着十成十的怒气
阮桃一把推开了他。
“薄离···你先出去··好不好?”女孩胡乱的擦了擦不止的眼泪,歉意的对薄离说道
她没有看到男人在被推开的一瞬间眼神中划过的惊慌与受伤。
薄离沉默了半响,最终扭头大步走了出去。